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夕阳傍落时 作者：缓步隐 文案 26岁的沈夕成来到这个小镇，租下了有着两棵桃树的院子，开始了隐居生活。 在漫长的人生中，静静地等待着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沈夕成遇见了高旭远，那个如朝阳般充满着生机和活力的大男孩儿。 阅读前请先避雷：长达9岁的姐弟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夕成，高旭远 ┃ 配角：董迟，魏莹 ┃ 其它：姐弟恋 第1章 那个奇怪的女人 沈夕成来到这个小镇已经1个月了。这里不偏僻，却有着浮华盛世中少见的青山绿水。前年，一次远途，把她带到了这里，当时她就喜欢得很。于是便四处打听，在小镇外围长租了一处院子，房子是上下两层，院中有大片土地可以种植蔬菜和花草，当然，沈夕成对种植这些一无所知。最让沈夕成喜欢的是院子里有两棵桃树，春暖花开时，粉色的桃花在枝头绽放，美如仙境。 沈夕成本来想在商场中再多打拼几年，之后就来这个地方过一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没想到，到这里生活的时间被大大提前。沈夕成又一次被自己的先知先觉感动了…… 每天傍晚，沈夕成拿着画夹，走到离家不远的一处小山包上，坐在那里几乎可以看到小镇的全貌，她喜欢坐在那儿画夕阳。 面前远方是墨绿色的大山，一轮红日缓缓西下。不远处的山脚下是一所中学，这个时候，总是有一些学生在操场上玩耍，三三两两地或者打着篮球，或者在跑步。夕阳慢慢将金黄色辅满整个校园，伴随着叫声、笑声，眼前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些都在沈夕成的画纸上缓慢呈现着。 校园中，高旭远和几个同学正在激烈地打着篮球，此时他正在三分线边缘要跳起投篮，韩清源突然捅了一下他的手臂。高旭远差点儿摔倒，篮球也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高旭远气得挥着拳头要揍韩清源。 只见韩清源眼睛盯着前方，扬起脸，右手抬起指着远处，“那人又来了！” 高旭远放下要打人的双手，转过身，看向围墙外的那个山包。 那个女人几乎每天都准时坐在那儿，在画板后面认真地画着。 “我妈说，那个女人很奇怪，来了一个月了，很少跟人说话。”韩清源自顾自地说着，其他人也围过来。 “……长得挺好看的……看着她年纪也不太大啊，你们说，她一个人来咱们镇上干什么？” “不会是逃婚来的吧？！”许峰起哄着说。 “去你的，电视剧看多了吧你。”高旭远敲了一下许峰的脑袋，“别看了，继续打球！刚才差点儿三分儿到手了。” 高旭远，17岁，现在读高二。父母是考古学教授，大部分时间都在那些不知名的穷乡僻壤凿凿挖挖，长年不在家。很小的时候高旭远就在省城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小镇是他的外公外婆家，以前放假的时候总是来这儿。他喜欢这里的环境，也有着一批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跟省城的同学和朋友比起来，他更喜欢韩清源他们，小镇上的男孩子有着省城孩子少有的豪迈和大气。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可以和他们一起钻山、下河、钓鱼、打球。省城的同学除了学习就是玩网游，更喜欢这种自然和阳光的生活方式。 今年年初，在美国的姑姑生第二个小孩儿，需要爷爷奶奶去美国帮着照顾。中间经过了反复的沟通和协调，最后高旭远说，我先转学到小镇上，反正明年要申请美国的大学，到时候直接申请就行了。 镇上的学校也是县里的重点中学，教学质量很好，而且比高旭远在省城的学校更严格。爷爷奶奶经过慎重考虑，只能同意了。 将要在镇上度过一年多的时间，高旭远兴奋得要飞起来。 高旭远的爷爷退休前在省部委工作，是个做事讲究原则，一丝不苟的人，很重视高旭远各方面的素质教育，对他也非常严厉。 外公外婆则是小镇上的国企职工，没什么文化，但是心地善良，对高旭远疼得无以复加。所以，每年暑假高旭远都吵着来镇上，享受两个月自由自在的日子。 高旭远有个舅舅，在县城工作，和舅妈一起住在县城，他们的女儿魏莹目前和高旭远一起在镇上上学，高中一年级。 魏莹，学习中等，中考前不知被什么上了身，竟然考上了镇上的重点中学，于是也便住到了爷爷奶奶家。 虽然上了重点中学，但是魏莹的生活重点仍然不在学习上，她一直坚持的人生目标是将来做个贤妻良母。这点让高旭远很是满意。 高旭远爷爷家有保姆，奶奶更是全方位地照顾他，连内裤都还是奶奶给洗。自从高旭远搬过来，他的生活除了外婆照顾外，全靠魏莹打理。除了臭袜子和内裤是外婆洗之外，其他的衣服都是魏莹洗；房间也是魏莹给他收拾、整理。在外公家，高旭远仍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生活。 打完球回到家，魏莹正在帮着外婆做饭，外公在阳台鼓捣东西。高旭远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回房间拿了干净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十分钟后，高旭远洗完澡出来，把脏衣服扔到门口的筐里，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然后，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电视，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体育台。 没多大功夫，饭菜端上来了，魏莹给他盛好了饭，放好了筷子，“哥，请你过来吃饭。” 高大少爷不舍地把屁股离开沙发，挪到了餐桌前，坐好。等着看外公外婆也都坐好了，便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来。 魏莹是独生女，能有个高旭远这么阳光帅气的哥哥，魏莹还是很高兴的。而且，高旭远学习好、运动好，在外人面前还非常有礼貌，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香饽饽，更是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有很多女同学为了接近高旭远都百般讨好魏莹，魏莹还是很享受这种生活的。只是这位高大少爷实在太没有生活能力了，家里的事情一概不会，也不愿意做。所以她有时也不免报怨两句：“哥，你以后一定得找个贤惠、懂事的好媳妇，一般人可伺候不了您这大少爷。” 这时，高旭远一般都会昂着脖子，骄傲地说：“那是一定的，将来一定给你娶个任劳任怨的好嫂子。” 高旭远在原来的高中就有很多仰慕者，但是那些女孩儿，不是太自恋，就是太娇气和自以为是，看到虫子都会大惊小怪，出门前要往脸上身上抹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太麻烦！ 镇上的女孩虽然纯朴、可爱、也能吃苦，但又大多没有情趣。 反正，他现在宁愿跟一堆傻男孩每天疯跑、打球，也不愿意跟那些犯花痴的女孩有任何瓜葛。 吃过饭，把碗一推，小高同学跟外婆说了一声，便又跑了出去和韩清源他们疯玩了。 这天傍晚，高旭远他们正激烈地打着球，韩清源又停了下来，叫着：“高旭远，你看，魏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高旭远看见魏莹正在墙外的那个山包上，向那个画画的女人走去。 “哎！这丫头，就不能好好呆会儿吗？”高旭远想骂人。 听到有人走过来，沈夕成停下画笔，扭头看着魏莹。 魏莹走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好，我叫魏莹，是下面学校的学生。我也很喜欢画画，能看一看你画的画吗？” 小镇民风纯朴，夜不闭户，这也是沈夕成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但是，她目前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有太多接触，对周围邻居和偶尔碰上的人也总是视而不见。镇上的人不排斥外来人，但是像她这么孤傲的还是很少碰到，所以，邻居们也尽量不跟她接触。 看到这个笑吟吟的女孩，沈夕成竟没有反感。但也只是看着魏莹，点了点头，算是允许。 得到许可，魏莹高兴地坐在沈夕成旁边一块石头上，看着还没有进行到一半的画，由衷地说：“姐姐画得真好！姐姐是画家吗？” 沈夕成觉得魏莹坐得离她有点儿近，把自己的折叠椅往旁边挪了一点点，离开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给了沈夕成一点儿心理安慰。 “我不是画家，只是喜欢，画着玩儿。”沈夕成终于开口说话了。 “啊？！反正我觉得你画的真好。给！”魏莹手里拿着一个带着水的塑料袋，“这是我们这儿特产的小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已经洗过了。” 沈夕成看了看塑料袋，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说：“不用了，谢谢，现在不方便。” “……哦。”魏莹把袋子放在旁边，自顾自地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着沈夕成画画，不再作声。 太阳已经渐渐失去了身形，沈夕成放下笔，开始收拾东西。 魏莹想帮忙，却无从插手，只好反复地做着伸手收手的动作。 “再见。”收拾好东西的沈夕成淡淡地跟魏莹说了两个字后，便径自离开。 留下魏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再见……”看着沈夕成已经远去的背影，魏莹喏喏地回复着。 高旭远回到家，看见魏莹正在厨房门口择菜。 高旭远凑到魏莹跟前，小声说：“你去找那个画画的女人干什么？” 魏宝有点儿吃惊，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高旭远说：“没干什么，就是想看看她在画什么？” “她在画什么？” “嘿！你怎么这么关心啊？”魏莹打趣着说。 “你是我妹妹，怕你出事呗！不说算了，谁关心了！”高旭远说完赶紧离开。 “她在画太阳下山，还有咱们学校。”魏莹在高旭远关上房门前大声说。 第2章 西红柿鸡蛋面 第二天下午，沈夕成照例坐在山坡上画画。由于昨天被魏莹打扰，今天画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一直担心那个女孩儿会再来。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正想着，就见魏莹从坡下急走着过来。 走到跟前，魏莹脸色有些发红，呼吸不太均匀地说：“姐姐，赶紧收东西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沈夕成看了看天空，一片晴朗，便没动。 “真的，这个季节这里经常会突然下雨的。给你……”魏莹手里拿着两把雨伞，抬起其中一把递给沈夕成。 沈夕成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头顶竟然有雨点儿滴了下来，接着大滴的雨滴瞬间从天空掉下。 魏莹这次顾不了那么多，迅速撑开两把伞，一只手的伞护着画板，另一只手的伞追着沈夕成。 看着沈夕成狼狈的地收拾好东西，魏莹把一把伞递给沈夕成，另一只手把除了画板之外的东西全抱起来，跟着沈夕成往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雨瓢泼而下。到了家门口，两人身上都淋湿了。 沈夕成掏出钥匙开门，魏莹抱着东西站在她身后。 门打开了，沈夕成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魏莹。魏莹头发和衣服全湿着，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在胸前抱着那些沈夕成的颜料罐、画笔，头发上的雨水滴到了眼睛里，此时正在不停地挤着眼睛，身体保持着随时冲进大门的姿势。 看到沈夕成的停顿，魏莹愣了一下，心里叫着，干什么呢，快进去呀，雨太大啦。 看着这样的魏莹，沈夕成不得不打开门，两人一齐进了院子。 沈夕成特意让装修工人将大门口与房子中间架起了一条遮阳棚。两人进了院子便不再淋雨了。 进了屋子，楼下是一个大厅，装修得跟当地民居有很大不同，家具的色调以淡青色为主，家具的样式简单实用，别有特色，可以看出女主人不同的品味和气质。魏莹本来就对沈夕成很有好感，现在，好感又增进了一个阶段。 看着魏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雨下得很大，这时，也实在不好送客。沈夕成只好拿了条新毛巾给她，示意她坐在门口一个小圆茶几旁边的木椅上。 “你先坐，我去换身衣服。”沈夕成的语气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魏莹没坐，把头发散开，拿着毛巾一阵儿乱擦，擦完头发，把毛巾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水杯，一边喝着水，一边认真看着房子，脚却只在原地转了个圈，没有走动。 没过多久，沈夕成穿着一身白色宽松的衣服从楼下走了下来。 过肩的黑色直发已经用吹风机吹过，披散在肩膀和胸前，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姐姐，你这房子装修得真漂亮。”魏莹由衷地赞美着。 看着魏莹纯真的脸和脚下汪着的一滩水，沈夕成竟然有些不忍……这辈子除了董伯伯她从没对任何人有过不忍的情绪。 沈夕成在楼梯中间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回到了楼上。 几分钟后，沈夕成手里拿着一身衣服再次走下来。魏莹和她的身高差不多，只是比她略微丰满些。 沈夕成指着一楼的卫生间说：“去换下衣服吧。这件衣服我没穿过。” 魏莹接过衣服，有点不好意思，心说，穿过也没关系。其实，衣服湿了也没关系。但是，魏莹没客气，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把自己的衣服使劲拧掉水分，挂在了旁边的架子上。魏莹穿上了沈夕成给的衣服。 魏莹发育很好，平时喜欢穿显露身材的衣服。妈妈和奶奶经常说她，让她要有学生的样子。沈夕成的这身衣服是棉麻材质的衬衫和裤子，颜色、样子很普通，但是穿着非常舒适，是同样的宽松样式，虽然与魏莹的穿衣风格不一样，但是魏莹穿上后竟然觉得很好看，在卫生间的镜子中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从卫生间出来，魏莹看见沈夕成坐在门口的茶几旁，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壶和两个茶杯。沈夕成膝盖上放着本打开的书，眼睛却看着门外，似乎正在期待着雨中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听见魏莹的脚步声，沈夕成扭过头来…… 沈夕成来小镇之前买了很多衣服，如果她的身材不走样，这些衣服够她穿十几年。 沈夕成扔掉了所有职业装，现在她只穿舒服的衣服，她的衣服颜色不鲜艳，样式不花哨，只是符合了她乡居的身份。 而现在，魏莹穿着她的衣服竟有了另一番味道。那件衣服沈夕成穿着会让人感觉充满了暮气，并且毫无情趣，而魏莹穿着却带给人纯洁和美好。 沈夕成苦笑了一下，再次确认，我的心已经老了。 魏莹走过来，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沈夕成倒了一杯茶递给魏莹。 魏莹不喜欢喝茶，高旭远一般都是可乐加白开水，魏莹是饮料加白开水。喝茶好像都是爷爷奶奶才干的事儿。 魏莹轻轻地啜了一口，咦？这个茶，很好喝。有点儿淡淡的花香，又有些酸酸的口感。春末的傍晚，喝着一杯清茶，听着院中的雨声，好不惬意！ 此刻，魏莹想永远留在这里。 一段呱噪的美国饶舌男歌手的歌声乍然而起，打断了魏莹的遐想和此时这种远离尘世的宁静。 魏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转过身，低声说：“喂——” 高旭远的声音从那头响起：“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家？” “我……有点儿事儿，你们先吃吧，别等我了，一会儿就回去，挂了。” 挂掉手机，魏莹坐正身子，沈夕成似乎并没在意魏莹，眼睛仍然注视着门外。 魏莹也看了看外面，雨还没有小的意思，这个时候的雨一般都会持续几个小时。当然虽然雨很大，但对于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回家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魏莹说：“姐姐，我……先回去了。”魏莹真的很想在这儿多呆会儿。 “外面的雨太大了，等雨小了再回去吧。”沈夕成轻柔地说着。 魏莹在心里兴奋地说了声“耶！”，表面上却故作为难地说：“好吧。”看到沈夕成杯子里的茶已经少了，便拿起漂亮的茶壶，为沈夕成斟满。 两人就这么坐了半个多小时，没有说一句话。很让魏莹意外，因为魏莹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奶奶家会不停地帮着奶奶做家务，实在没事儿做的时候，嘴也是不停的。 今天，静静地坐在沈夕成身边，除了雨声，再没其他的动静，但是，一点儿都没感觉漫长，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在这儿停止。 突然，魏莹不争气的胃，出声了，一阵儿咕噜声从魏莹的肚子里传出。魏莹使劲地捂住肚子，太难为情，太扫兴，太不符合情境了！ 沈夕成看了一眼魏莹，看到了一张皱着鼻子，有些尴尬的脸。 沈夕成不自觉地笑了—— 魏莹也注意到了沈夕成的笑，这是沈夕成那张面容娇好，但略显冷默的脸上，露出的第一个笑容，那个笑看起来竟有些天真和俏皮。 “我家里只有速冻食品，你饿的话，可以煮来吃。”沈夕成收起笑容，但是，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些笑意。 “好啊，好啊，我不忌口，什么都吃！” 沈夕成起身，带着魏莹来到厨房，打开大大的冰箱冷冻室，魏莹看到那里面放着满满的速冻食品。 沈夕成拿起一包水饺，问：“这个行吗？” 魏莹皱了皱眉，说：“姐姐，你平时就吃这些吗？” 沈夕成拿着水饺，“你不喜欢吃？” 魏莹摇摇头，说：“不是不喜欢，但总吃这些就太单调了。” 沈夕成脸色阴沉下来。 “姐姐，你家里有米吗？我给你熬点儿粥？”魏莹已经看到厨房不像经常使用的样子，但是工具还是齐全的。 沈夕成刚才对魏莹的一点好感马上就要消失了，她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外面没有任何减少的雨量，无奈地将水饺放回冰箱，说：“你自己看着做吧，做你一个人的就行了。” 说完，沈夕成淡淡地走出厨房，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来，转身说：“用完了，收拾干净。” 魏莹并没有理会沈夕成的冷漠，她只是看到了沈夕成的生活过得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泰然自若。看着沈夕成瘦弱的背影，魏莹竟涌上了些心疼。 冰箱冷藏室里东西不多，只有些水果和鸡蛋，几个西红柿孤零零地摆在架子上，看起来已经买了好几天了。 米和面的袋子也都不大。 魏莹麻利地舀了几勺面，用温水和好，放在一边。 然后，拿出西红柿洗好、切好，鸡蛋打成蛋液。 一会儿功夫，沈夕成就闻到了一股菜香，这是她一个月来第一次在家里闻到炒菜的味道。这味道很久远，但是，此刻，在沈夕成的记忆深处被发现了。 小时候，她最爱吃西红柿炒鸡蛋，于是妈妈几乎每顿饭都做给她吃，一年四季家里没有断过西红杮。沈夕成长大后才明白，不太会做饭的妈妈，只有这个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做得像点儿样子，也多亏了沈夕成爱吃这口。 后来，沈夕成再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西红柿炒鸡蛋。保姆多次尝试过，但都没有了当初妈妈做的味道。 闻着厨房飘来的香味，沈夕成竟流下了眼泪。 魏莹做了西红柿鸡蛋卤，煮好了手擀面，将厨房收拾干净。找到了一个托盘，盛了两碗面条和一碗西红柿鸡蛋卤，摆好筷子和勺子，端到了外面沈夕成坐的茶几旁边。 “家里东西太少，只做了西红柿打卤面。姐姐也尝尝吧。”魏莹把一只碗往沈夕成面前推了推。 第3章 雨中你的背影 虽然沈夕成小时候一直有保姆照顾，但是，她的房间不让保姆进，衣服也都是自己洗，她不愿意外人碰自己认为私密的东西。但是，做饭这件事，沈夕成是不愿意做的，印象中是妈妈一直灌输给她一个理念，那就是，女人不应该一辈子围着厨房和孩子转，女人不是为男人当牛做马的，女人要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后来，沈夕成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可以自己清扫房间和洗衣服，唯独不会做饭。 她一般都是在外面吃，或者叫外卖，然后就是靠那些速冻食品。 多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沈夕成已经记不清楚了，吃饭对她来说只是维持生命的一项基本任务而已。 而今天，看着桌上的西红柿打卤面，沈夕成脆弱而冰冷的心被温暖和呵护了。 魏莹已经为她淋好了卤汁，沈夕成拿起筷子，挑起一缕面条，慢慢地放进嘴里……眼泪控制不住地又自眼眶中流下。 真的是妈妈做的味道，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再尝过的味道，记忆中已经快要消失的味道，今天，在唇舌之间再次回味…… 魏莹看着对着一碗面条潸然泪下的沈夕成，一时手足无措。 “姐姐，你……怎么了？” 沈夕成没有回答，努力地咀嚼着口中的面条。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魏莹已经习惯了问话后不给回应的沈夕成。 魏莹站起来，视线扫了一下房间，看见了沙发前面茶几上摆放的纸巾盒，跑过去，抽了几张纸巾，过来递给沈夕成。 沈夕成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魏莹又把茶杯递给她，沈夕成抬起泪眼看了一下魏莹，接过茶杯，喝了口茶，心情平静了许多。 很快，沈夕成吃完了整碗面条。魏莹看着沈夕成的空碗，笑着说：“只做了这么多，怕吃不了会剩下。” 沈夕成依旧没说话，看着魏莹也吃完了，便拿起两个碗准备去厨房洗碗。 魏莹赶紧拦住，“我去洗。”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天，也黑了。 饶舌男声在厨房再次响起，魏莹擦干净手，接起电话，压低着声音说：“我过一会儿就回去。”没等电话那头高旭远说话，魏莹先开了口。 “你在哪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不吃饭了！”高旭远像个家长一样在电话中吼着。 “行啦，我马上回去，回家再说。”魏莹不想在这里跟他纠缠，不顾高旭远还在喊着什么，便直接挂了电话。 从厨房出来，魏莹走到沈夕成身边，没有坐下，直接站着说：“姐姐，谢谢你留我吃晚饭。现在雨小了，我该回去了。” 听魏莹说要走，沈夕成也站起来，说：“你的衣服还没干，穿这身衣服回去吧。……你等等。” 说完，沈夕成去了楼上，过了一会儿，穿了件外套，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从楼上下来。 “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沈夕成不容反驳地说着。 “姐姐，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而且，我们镇上治安挺好的……”没等魏莹说完，沈夕成已经拿了门后的一把伞，同时把之前的两把伞都给了魏莹。 小镇最近二三十年都没发生过偷盗事件，恶性事件更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没发生过。镇上的人习惯了这种安心，小孩儿或单身女性在外面从不用担心。 但是，沈夕成偏要送她，魏莹也只好依了。 镇上的路修得很好，路灯也都完好地发着光亮。 路上，魏莹给沈夕成介绍着镇上的情况，有什么特产，有哪些风俗习惯，还有各种趣事，让本来就不长的路程，显得更短。 十几分钟后，她们到了魏莹奶奶家门口，奶奶家也是二层小楼，与周围房子一样。 沈夕成停住脚步，说：“你进去吧。” 魏莹想客套一下，让沈夕成进去坐坐，但终究没有开口。魏莹打开大门，进去，然后站在门口，看着沈夕成，说：“姐姐，再见。”之后，慢慢关上大门。 沈夕成转身，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一个人在细雨中缓缓前行。 楼上窗前，高旭远注视着下面那个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奶奶和爷爷坐在厅里，看着穿着一身奇怪衣服的魏莹。 “你去哪儿了？吃饭了吗？”奶奶问。 “吃过了……我去了刚搬来的那个姐姐家。”魏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你怎么那么不懂事，那个女人对人爱搭不理的，镇上的人都不敢跟她说话，就你能啊？你知道她什么来历，就敢去人家，还，还在人家吃饭！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哪天跟你妈说，把你接回去得了。”奶奶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 “奶奶，我累了，去洗澡睡觉了。”魏莹嘻笑着，准备去洗澡。 “等会儿，你的衣服怎么回事？”奶奶拦住她。 “下雨淋湿了，那位姐姐拿了她的衣服来给我穿，等我洗好了就还给她。” 上了楼，高旭远又拦住了魏莹，问道：“那个人……什么情况？” “哪个人？”魏莹故意问道。 “就是那个女人，我看见她送你回来？”高旭远有点儿不耐烦。 “哦，那个姐姐啊，她……人挺好的，虽然，有点儿特别，但我知道她是个好人。她说天黑了，我一个人回来不安全，偏要送我。”魏莹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高旭远又想起了漆黑雨夜中那个孤单的身影。 两人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快到门口时，高旭远转过身，大声说：“这身衣服挺好看的。”说完，开门，进了房间，关门。 魏莹的手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看着高旭远关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灿烂地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魏莹认真地将沈夕成的衣服洗干净。第二天中午回家的时候熨平，叠好，带到学校。 傍晚，魏莹照例来到小山上找沈夕成。 沈夕成对魏莹也少了些戒备，看着总是笑吟吟的魏莹，沈夕成感觉温暖和踏实。这个女孩，是她来到镇上之后接触到的第一个人，其实，也是她近十年来，真正想主动接近的人。 魏莹又带来上次的小野果子，这次，魏莹认真清洗了果子，用保鲜盒装好带来的。 沈夕成捏起一粒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液瞬间充满了口腔，真的很好吃。 魏莹坐在她身边，两人一前一后把手伸进盒子里拿着果子。 沈夕成索性停了笔，和魏莹并排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夕阳。 “我叫沈夕成，夕阳的夕，成功的成。”沈夕成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自己。 “沈姐姐好。”魏莹甜甜地叫着，然后等着沈夕成继续说。 而沈夕成则没了下文，不想再说了。 魏莹自顾自地笑了笑。魏莹的视线转到了画板上，画的样貌已经显露出来。 “哎？”魏莹指着画说，“这个是我哥哥，我表哥。” 魏莹的手指指着画中篮球筐下，一个正在跃起投篮的矫健身影。 “哇哦，姐姐画得好棒，虽然人很小，但是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我哥。你看，”魏莹手又指向学校操场，“他正在打球呢。” 沈夕成没有太留意操场中的某个人，只是觉得喧闹的操场，冲淡了夕阳的落寞。她喜欢看在那里奔跑、跳跃的学生们。 那天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投篮的动作，那个少年，高高跳起，在空中单臂将球送入篮筐，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少年落地后，周围爆发出了一阵儿欢呼声和尖叫声。 沈夕成对那个投篮印象深刻，便凭记忆绘在了画纸上。 “我哥叫高旭远，今年刚转学过来的，上高二。”魏莹得意地说，但是，突然话锋一转，开始了吐槽，“他学习好，体育好，就是很懒，他的衣服都是我洗，房间也是我收拾啊。每□□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少爷啊，我就是他的小丫头啊。” 听着魏莹很有特色的语言，沈夕成又笑了。 看着沈夕成的笑容，魏莹心情也更加愉悦起来。 两人坐了一会儿，天色不早了，似乎已经不需要太多言语，魏莹熟练地帮着收拾东西，然后，并排着向沈夕成的家走去。 魏莹熟门熟路地进到厅里，放好东西，一点儿都不见外地说：“姐姐，还想吃西红柿打卤面吗？我做给你？”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掏出几个西红柿。 正走上楼梯的沈夕成，停下了脚步，也笑着看着魏莹说：“好，但是，要多做点儿。” “好咧。”魏莹美姿姿地进了厨房。 吃了两碗面条，久违的饱腹感让沈夕成有点儿不适应。 魏莹洗好碗，收拾完厨房。走到厅里，对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沈夕成说：“沈姐姐，吃了这么多，别坐在那儿看书了，咱们出去走走吧，消消食。” 沈夕成很少出门，除了买东西和画画，平时只是偶尔在院子里走走。 看着魏莹闪着亮光的眼睛，沈夕成还是点了点头。 魏莹选了一条比较僻静的小路，路旁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竞相开放，一阵阵淡淡的花香随风扑面而来。 魏莹摘了几朵小花，编了两个小花环，一个自己戴在头上，另一个递给沈夕成。沈夕成不好意思戴，只是手里拿着。魏莹走过来拿过花环，直接给沈夕成戴上。 固执而敏感的沈夕成竟没有拒绝，这让她也颇感意外。 跟这个小女孩在一起，沈夕成也感觉到了活力。 “姐姐，能问一下你多大了吗？”魏莹趁着沈夕成心情好，想多了解她。 “今年27岁。”其实，沈夕成刚刚过完26岁生日，但是她一直喜欢把岁数说大点儿，这样会让她觉得离生命的尽头更近些。 “啊？一点儿都不像啊！我觉得你最多比我三四岁。”魏莹由衷地说。 沈夕成不置可否。沈夕成性格冷淡，不爱说笑，又注意保养，所以，见过的人都会说她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这也是在她在工作中比别人要更加拼命的原因。 “明天是周六，咱们一起去县城逛逛吧。”魏莹有点儿得寸进尺。 沈夕成只是刚搬来的时候去县城买了很多东西。县城有一家大超市，日常需要都能满足，画纸、油彩和画笔也都能买到。沈夕成正想有时间去看看。 但是，沈夕成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跟别人在一起就要照顾到别人的感受，不能随心所欲地做喜欢的事情。虽然，魏莹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但是，她还没有习惯到和她长时间相处，或者共同做某件事情。 而且，她已经放任魏莹太多东西了，这让沈夕成突然感觉到了不安。 于是，期待着回应的魏莹看到沈夕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眼神转为犀利，然后，慢慢地摘下头上的花环。 魏莹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知道，沈夕成不高兴了。 时间静止了几秒钟后，魏莹回过神来，说：“姐姐，我想起来了，明天我还要帮着奶奶干活，不能去县城了。” 沈夕成也意识到了自己心绪不稳，但她还没有学会去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她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看着远方的山峦和隐隐闪现的夕阳余辉，淡淡地说：“回去吧。” 第4章 心情因你而变 周六早上，沈夕成早早起床，收拾完毕，她要去马路边等去县城的公交车。 与此同时，高旭远和韩清源、许峰也正往车站走去。高旭远要去买双球鞋，顺便帮奶奶买些东西。那两位陪着他一起闲逛。 三人一路打打闹闹，来到公交车站的马路对面等着过马路时，发现不远处的站牌下已经站了十几个人。高旭远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外围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沈夕成笔直地站着，头发在脑后稀松地绑着，发梢和衣服被风吹得微微飘起，面容有着与当地人完全不同的清冷和忧郁。 “愣什么神儿啊？快，车来了。”韩清源拽了一把高旭远，把他的心思拉了回来。 高旭远看着已经进站的公交车，撒开长腿，狂奔过去。 沈夕成不会和那些人挤，她故意挪到了队伍的最后。其他人陆续上了公交车，轮到沈夕成时，她正要抬腿迈上公交车的台阶时，高旭远已经跑过来排在她后面，韩清源和许峰在后面也跟上来。许峰在最后，没注意前面情况，到了跟前，脚下却没收住，直接撞上了他前的韩清源，韩清源被推着又撞上了高旭远。 高旭远被后面冲得身体往前扑，眼看着就要撞上沈夕成，高旭远硬生生地稳住了脚步，双手撑在车门框上，后背弓起，使出全身力气顶着后面两个壮小伙。 沈夕成听到身后一阵慌乱，本能地侧过身，想要躲开。侧身回头看时，差一点儿抵上高旭远的前倾的额头。沈夕成赶紧又上了一个台阶，皱着眉头往车厢内走去。 猛然抬起头的高旭远正看到了沈夕成脸上的反感，突然一股怒气冲上心头，对着后面韩清源和许峰大声说：“干什么呢？！不看人啊！” 韩清源用胳膊肘搥了下许峰，说：“小心点儿！” 许峰无辜地摸了摸头，默默地上了车。 沈夕成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窗外成片的绿色和点缀其中的朵朵小花。 高旭远三人坐在了公交车最后边的长排座椅上，高旭远视线前方是凝视着窗外出神的沈夕成。 高旭远看着沈夕成的侧脸，鼻梁高挺，鼻子却很小巧，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脸上没有表情，浓密的头发又黑又直，用一根普通的黑色皮筋不经意地绑在脑后。 “嘿，看什么呢？”韩清源打断了高旭远，高旭远赶紧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掩饰着。 “没看什么。”高旭远淡淡地说，强迫自己看着别处。 “你家魏莹怎么没来？不是说要一块来吗？”韩清源说。 “她说不想动了，列了个清单，让我给她买回去。这些女孩子真麻烦！”魏莹突然说不去县城，高旭远也有点儿意外，他实在不愿意帮魏莹带东西，只是魏莹百般求他，又同意帮他洗臭袜子，他也只能答应。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高旭远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看一下沈夕成。尽管车厢内一片喧哗，但她一直处身世外，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能打扰到她一丝一毫，她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 很快到了县城，车还没停稳，着急的人已经提前站起来往车门走去。高旭远他们在最后，一直坐着没动，等着前面的人走光。 沈夕成终于将视线由窗外收到车内，冷冷地看着移动的人群，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车停下，车门打开。韩清源和许峰站起来往门口走，高旭远犹豫了一下，随即也只得站起来。走到沈夕成旁边时，看见沈夕成扭头看了下车尾，似乎确定没人了，也才缓缓站起来。高旭远与她擦身而过。 沈夕成先去了那家大超市，买了一些日常用品。然后来到了一条在当地很著名的商业街上，街边店铺林立，一些小店很有特色。 沈夕成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走到一家小店门前时，被门口陈列的商品吸引住了眼光。那是几套茶具，图案和颜色都很朴实，却又非常漂亮，有着典型的当地特色。于是，沈夕成在门口仔细欣赏着。 店主看到有人，赶紧热情地出门迎接。 跟着店主走进入店内，看着更多的瓷器制品，沈夕成简直爱不释手。当即，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到喜欢的东西，不论有用没用，一定要买下来。 当店主把她买的四套茶具包装盒放在门口时，高旭远跟在韩清源和许峰后面正要准备进入隔壁一家漫画小店。 “姑娘，我帮你叫辆车吧？你一个人可拿不了。”店主跟沈夕成说。 沈夕成也在发愁，这些东西虽说不太沉，但是实在不方便就这么抱着回去。正要跟老板说让他帮着找辆车时，高旭远走了过来。 “我正要回去，我帮你拿吧。”高旭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走来帮忙，反正，当时看到沈夕成为难时，想都没想就走过来了。 沈夕成看了看高旭远，不认识，当然，镇上除了魏莹，其他人她都不认识。沈夕成不习惯陌生人无缘无故的热情，于是没有回答高旭远，只跟店主说：“你帮我叫辆车吧。” 镇上没有正规的出租车，拉人拉货的私车却很多，因为在乡镇，司机不太注意交通安全问题。这也是沈夕成对镇上最不满意的地方。所以，她出行一般都是坐正规的公交车，虽然条件差点儿，但总比拿生命冒险好。呵呵，沈夕成有时候会自嘲，那么悲观和不珍惜生命的人却害怕出交通事故。其实，她是一直不能接受死得很难看。 “我是魏莹的哥哥，”高旭远用手拦下要打电话的店主，“我正要回去，正好顺路帮你拿了。” 这时，沈夕成才想起来，魏莹说过她有一个哥哥，表哥，打篮球很棒的那个。沈夕成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高旭远。 看着沈夕成有些戒备，又有点儿专注的眼神，高旭远心慌了一下，这还是沈夕成第一次看他。 “我打电话给魏莹。”说着高旭远开始拨魏莹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怎么了？”魏莹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魏莹，你跟她说我是你哥。”高旭远没多说，直接把电话伸到沈夕成的耳边。 沈夕成本不想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他是谁对她来说真的无所谓。 “喂，怎么回事？”魏莹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沈夕成有点儿尴尬，她和魏莹之间还没熟到可以通电话聊天的地步。但是，高旭远的手一直伸着，没有退下去的意思，手机中魏莹也一直在喊着“喂、喂、说话呀！” “是我，沈夕成。”沈夕成只得回应。 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魏莹有些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哦，沈姐姐，那是我哥，怎么回事？他做什么不礼貌的事情了？姐姐，不好意思，你别介意……” 还没等沈夕成回答，高旭远把手机拿离了沈夕成，对着手机说了句“行了，挂了！”便挂断了电话。 沈夕成哭笑不得，她能想象得到魏莹在那头的不知所以和愤怒。 高旭远没有再纠结这些，直接抱起四个盒子，看着沈夕成，一挑眉毛，说：“走吧。”说完大步向车站方向走去。 沈夕成愣了一下，转身跑了几步，追上他。 刚到高旭远身后，高旭远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跟追上的沈夕成差点儿撞上。 “你……还要再逛逛吗？”高旭远轻声问。 沈夕成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没想到他竟问了这句话。 沈夕成突然想笑，使劲忍了一下，但嘴角还是向上扬了扬，然后淡淡地说：“不逛了，回去吧。” 高旭远注意到了沈夕成脸上轻微的变化，那张冷漠的脸竟然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那个笑容浅到不能察觉，但是高旭远看到了。那浅浅的笑意就像一阵儿沁人的微风，把高旭远一上午的阴霾一扫而去。 上车时，沈夕成买了两张票，高旭远抱着盒子直接走到了车厢后面，坐在了来之前的位子上。虽然车上的人不多，高旭远还是没敢把盒子放在座位上，直接放在腿上用双臂护着。 沈夕成在高旭远前面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照旧静静地望向窗外。 高旭远静静地看着沈夕成。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陈奕迅的歌声在车内响起。 高旭远掏出手机，“喂”。 沈夕成又笑了，她最喜欢这首《爱情转移》，没想到，这个十七八的岁的男孩儿也会喜欢这首已经不算年轻的歌曲。 “我有事先回来了，你们自己逛吧，那个下次再买，行了行了，我已经上车了。”韩清源给高旭远打的电话，高旭远一声没吭就走了，把剩下的两人气得够呛。 车停在镇上，高旭远和沈夕成一前一后下了车。 沈夕成站在车站，伸出手，对高旭远说：“谢谢你，给我吧。” 高旭远没有放手的意思，“都到这儿了，我帮你送回去吧。”说着径直往前走去。 沈夕成觉得这个男孩儿热情得有点儿过分，让她很不舒服。但是，到家还要走十几分钟，对沈夕成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来说，抱着四个盒子的确有点儿费劲。 沈夕成紧走了几步，追上高旭远，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路上的行人偶尔会扭头看他们，也有几个年轻人与高旭远打着招呼。 高旭远先到了沈夕成家门口，抱着东西在门口等着后面几步远的沈夕成。沈夕成很快到了跟前，但是没有开门。 “行了，就到这儿吧，谢谢你。”沈夕成脸色阴沉，心想这兄妹两个怎么都这么不见外啊。 高旭远想帮她拿进去，正想说话，但看到沈夕成不好看的脸色，便改口说：“你先开门，然后我把东西给你。” 沈夕成犹豫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便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转身面对着高旭远。高旭远把四个盒子往前伸了伸，递到沈夕成伸出的双手上。 “谢谢。”沈夕成淡淡地说完，便转身进入门内，随后又转过身来，试着用手臂把大门关上。 站在门口的高旭远看到，马上迈前一步，说：“我来关。”把门从外面关紧。 关上门后，高旭远没有马上离开，在门外站了一分钟，然后迅速抬腿，迈开大步，向家的方向跑去。 高旭远刚一进家门，魏莹就迎过来，“怎么回事？”。 高旭远没理他，直接去卫生间洗手，洗脸，然后进了自己房间，魏莹在他关门前挤了进来。 高旭远脱着上衣说：“出去，我要换衣服。” 魏莹一把拉住他，“想换就换，不说清楚甭想让我出去。” 高旭远无奈，重新把上衣穿好，“刚才碰到你那个姐姐买了好多东西，拿不动，正好我顺路就帮她拿了。怕她以为我是坏人，就打个电话给你确认一下。” “你！怎么这样？”魏莹听后气得要哭了，“沈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我帮她拿东西，她谢我还来不及呢。”高旭远被魏莹这么一说，脾气也上来了。 “她真没生气？！”魏莹用怀疑的语气说。 “真没有。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难受死了。”高旭远一边说一边把魏莹往门外推。 魏莹被推到门口，一只手使劲把着门框，“帮我买的东西呢？” 高旭远一根根掰开魏莹的手指，一言不发地把她推出去，关上了房门。 魏莹在外面喊着：“赶紧换衣服，出来吃饭。” 高旭远走到床边，坐下，回想着沈夕成过分戒备和有些反感的表情，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床。 第5章 给你看我帅气的样子 周一傍晚，魏莹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来到了山坡。 沈夕成其实已经因为那天对魏莹的行为感到后悔了，魏莹一看就是个单纯、热情的女孩儿，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试图接近她，但是，在这外小镇上平淡的生活中有这么个女孩儿说说话，也不算坏事。 于是，看到魏莹走过来，沈夕成第一次主动地打了招呼。 “来了？”沈夕成嘴角向上翘了翘，但最终没能挤出一个真正的微笑。 本来有些忐忑的魏莹，看到沈夕成一反常态的表现，有点儿受宠若惊。紧张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坐在沈夕成身边，看着沈夕成的画笔在画布上描描点点，眼前的景色跃然布上，如墨的山脊在夕阳下散发着桔黄色的光芒，画中的校园似乎能听到喧嚣声，那跃起的矫健身影像要破画而出…… “好美！”魏莹不禁惊呼。 沈夕成没有回应，继续画着，但脸上的线条却越发柔和。 太阳已经落山，沈夕成停笔，开始收拾东西。 魏莹帮着忙，这时才抽时间说出想说的话，“姐姐，我哥不懂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你别在意……” 那件事已经在沈夕成的记忆中快要抹去了，听了魏莹这么说，便说：“你哥帮了我很大的忙，你替我谢谢他。” 听沈夕成这么说，魏莹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肚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魏莹熟门熟路地开始准备晚饭。沈夕成不管她，换了衣服坐在门口静静地看书。 魏莹打开冰箱就看到里面新放了不少东西，最多的是西红柿，还有鸡蛋和其他一些保存期比较长的蔬菜和水果。 今天魏莹熬了一小锅粥，又炒了一个鸡蛋西红柿。 两人简简单单地吃着饭，席间沈夕成几乎不说话，魏莹却不停地说着学校的趣事，并不时地看着沈夕成的表情。 虽然沈夕成没有过多回应，但是魏莹还是看出她在很有兴趣地听着，偶尔说到好笑的地方，沈夕成的嘴角也会向上扬一扬。 吃过饭，魏莹收拾干净，索性拿出作业本，写起了作业。 静静的夜晚，周围一片空寂，明亮的灯光下，两个人，一张小圆桌，桌上摆着漂亮的骨瓷茶具。一人坐着，翻着一本轻薄的书，不时端起茶杯啄一口清茶；另一个半趴在桌子上，右手急促地写着，只是写一会儿便要停下来，学样似地也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然后将两支空杯再次斟满。 魏莹回到家，又少不了爷爷奶奶的一顿数落，“不回家吃饭，也不说一声，手机还关机了。你这孩子是没人管得了了，你回你爸妈那儿吧。” 魏莹嘻嘻地笑着说：“手机忘记充电了，爷爷奶奶，今后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我要减肥，不然将来上大学的时候该没追了。” 说尽了好话后，魏莹总算安抚好了爷爷奶奶。上楼，进了房间，门还没关上，高旭远就闪了进来。 “你又去哪儿了？”高旭远明知故问。 “去沈姐姐家了……你有事没事，没事就出去吧……你的衣服我明天给你洗。” “……”高旭远犹豫了一下后，“那天的事，她……生气了？” “哦？啊，没有，她说让我替她谢谢你呢。” 听了这话，高旭远放松了些，但是他也知道人家那是客套话，并不真正代表什么意思，但是看今天魏莹这么高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高旭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身要离开。 魏莹却凑过来有点儿神秘地说：“哥，你猜沈姐姐画的是什么？” “……能是什么，她眼前的景色呗。”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高旭远心却像是被魏莹揪起了一角。 “她画的是大山，还有咱们学校，沈姐姐画得可好了，我第一次知道画也可以这么美。”魏莹又沉浸在了那副画中。 “这有什么啊，你以前什么时候注意过这些，少见多怪。”高旭远继续往门口走去。 “可是……她的画中……有你。”魏莹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果然，高旭远停下了脚步，迅速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把我画得怎么样？” 魏莹卖了个关子，没说话。 高旭远紧走几步，站在魏莹面前，一只手拽住魏莹的手臂，“说啊，把我画得怎么样？” 高旭远的表现让魏莹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一时忘了自己是要逗一下高旭远，赶紧说：“画你跳起来投篮的样子，可帅了！” 高旭远张大了嘴巴，手松开了魏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儿过了，赶紧对魏莹说：“我本来就很帅啊，有什么奇怪的。明天把衣服洗了。”说完走出了房间，重重地把门关上。 “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魏莹瞥了一下嘴角。 前几天高旭远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不好，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事发生，考试前三名、打球没输过，事事都在掌握之中，但就是心情不好，韩清源叫他游泳、钓鱼，都没心情，只是每天保留着打篮球的习惯。 但是，今天晚上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得好起来，高旭远想可能是魏莹说有人画了他，还说他很帅吧。能被人画出打球的样子，那也得是打得好的，长得帅的吧？咦？有点儿不对，以前也从来没在乎过自己的外型啊。算了，不管了，反正心情大好就是了！ 魏莹没事就往沈夕成家跑，沈夕成也慢慢接受了身边时常出现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魏莹的确与现在女孩有很大不同，她不骄气、不公主病，很勤快，做饭很好吃，更重要的是，她亦闹亦静，闹静尺寸掌握得很好。 在这个背景离乡的小镇，有这样的一个女孩陪伴，沈夕成觉得还是很不错的。二十几年的岁月中，她几乎没有朋友。小时候刚交几个小朋友，就会被妈妈拆散。那以后，由于性格的原因便更没有人愿意跟她有更深的接触。 虽然工作那几年，她一直努力地发挥着老爸留下的遗传基因，但是也只是有一些酒桌和饭桌上的所谓朋友而已，她与他们有的只是生意上的交情，生活中几乎不和他们有任何交往。 可能是小镇平和的气氛感染了沈夕成，她跟魏莹在一起的时候也似乎没有了之前与陌生人接触时的不安。好吧，既然来到小镇，既然想让自己漫长的余生不至于那么难熬，就试着接纳这个女孩吧。 周六，魏莹又在沈夕成家里。此时她正在院子西南面整理着一小块土地，魏莹要在这儿种西红柿。 沈夕成不懂种植，也没有兴趣。魏莹说要种菜时，沈夕成只说了一个要求：不许弄得很臭。说得魏莹大笑不止。 沈夕成坐在院子的凉棚下面，喝着茶，膝盖上放着那本书，但是，眼睛却不时看向忙碌着的魏莹。魏莹也是种菜新手，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后就开始行动了。现在正弯着腰用小锄头松土，看着那笨拙的样子，沈夕成笑了。 只有十平米的小菜园，魏莹松土就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魏莹扶着腰直起身，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2点了。便赶紧从菜园里出来，抖了抖身上、鞋上的土，冲着沈夕成做了个鬼脸，笑着说：“姐姐，差点儿忘记做饭了，马上做。姐姐今天想吃什么？” 沈夕成忍住笑，说：“西红柿打卤面。” “好嘞，小女子马上就去，大小姐请稍等片刻。”魏莹做了个滑稽的蹲儿安。 沈夕成“噗嗤”一声，还是笑了。 吃过午饭，沈夕成到楼上午睡。魏莹又到院子里整理她的小菜园。 买来的西红柿苗已经栽上，搭好了架子，魏莹拎着水桶，一桶桶地往地里浇水。 沈夕成从楼上下来时，看到已经像模像样的西红柿园时，心中暗暗佩服了一下。 看到沈夕成出来，魏莹站直身体，双手插腰，“姐姐，过一个多月，咱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西红柿了！” “……”沈夕成表示怀疑，等看到西红柿再说吧。 魏莹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魏莹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半个家，备了些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在这儿，沈夕成也默认她这么做着。 又到了画画时间，魏莹熟练地帮着沈夕成拿着东西，俨然成了沈夕成的小助理。 一般周六周日，高旭远的主要活动差不多就那几样，和小伙伴们去县城买东西，去村外的河里游泳、钓鱼，去稍远处的山上爬山。周一至周五下午4点后是雷打不动的打篮球时间，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旭远提议周六日下午也打篮球。 今天，高旭远超长发挥，几个灌篮，几个三分球都打得非常漂亮。山坡上的魏莹都不禁为他鼓掌，惹得沈夕成不得不放下画笔，也专注地看着下面的比赛。 又一个三分得手时，魏莹兴奋得跳了起来，大叫着：“哦——高旭远！漂亮！” 沈夕成也差点儿叫出来，但看见魏莹的表现后，立刻觉得还好自己没像她那样。 高旭远落地时，不自觉地看向了山上，正看到魏莹挥着双臂，冲他大叫着，沈夕成坐在山上，也看着这里。然后，高旭远像位得胜的勇士一样，右手放在额前，然后向前方重重一挥……给了魏莹一个帅气的敬礼。 周围看比赛的一群女孩再次发出了一阵儿尖叫！ 第6章 我不是“懒虫” “姐姐，我哥帅吧？！”魏莹坐下，得意地跟沈夕成说。 一个没长大的小男孩儿而已，除了阳光、帅气点儿，还有什么？真正的男人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沈夕成想，如果有朝一日，遇到了能让她心动的男人，那他一定是宽厚、大度，能够包容她的吧。这样的人会有吗？沈夕成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目前的生命中还没有碰到过，她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这样的人。当年爸爸那么疯狂地爱着妈妈，但是最后，爱在生活中慢慢消失，留下的只剩痛苦和折磨。她不想再经历妈妈的一生，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看到沈夕成没有回应，魏莹也不觉得尴尬，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沈夕成，习惯了她们之间这种相处方式。 晚上，魏莹放在厅里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时，她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炒着菜。不用看都知道是高旭远打来的，于是便没理。 狂躁的男声执着地一遍遍喊个不停。 沈夕成看了看厨房，魏莹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于是便拿起手机，走进厨房，递给魏莹。 魏莹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果然是他，便说：“姐姐，不用理他……我现在也不方便接啊。” “也许有什么急事。”沈夕成要把电话放到魏莹的耳边，魏莹却已经转身去拍蒜瓣了。 “姐姐，你帮我接一下吧。”魏莹一边忙着拿碗，兑着汁料，一边又转过身，翻炒了几下锅里的菜。 沈夕成犹豫了一下，便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写着“懒虫”，只得划动手机屏幕的接听键。 手机刚放到耳边，还没等她开口，一个气愤的男声叫着：“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的巴萨球衣呢？！” 沈夕成觉得好尴尬，停顿了一下，里面显得有些急躁，“喂！怎么不说话？！” “魏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沈夕成轻轻地说。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沈夕成等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正要把电话挂掉。电话里的男声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说：“嗯……我……我……好……那没什么事了……等她回家再说吧……谢谢！” “好的，我转告她。”沈夕成礼貌地回答着。 “……”那边再次没了声音。 沈夕成听了两秒钟，便直接挂断了电话，走进厨房，对魏莹说：“叫‘懒虫’的那个人问你巴萨球衣放哪儿了，不过，他说不急了，你回家再说。” 魏莹哈哈哈笑着说：“我哥最懒了，家里的活儿什么都不干的，我像他的丫环一样每天伺候他。” 沈夕成很羡慕魏莹他们这种表兄妹的关系，独生子女的一代，也只有亲戚家的孩子中间才能有这种类似兄弟姐妹的关系，但是，沈夕成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亲戚已经成了恐怖和厌恶的代名词。她曾经想过，自己要是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有事的时候可以有个人商量一下，也许她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魏莹刚一进家门，高旭远就堵了上来，“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两只手都在忙着，不方便啊，大哥。”魏莹苦着脸说。 “手机拿来！”高旭远伸出手说。 “干什么？”魏莹撅着嘴，但还是掏出了手机。 高旭远拿着魏莹的手机，按了几下后递给她说：“不许改回去！”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你干了什么？”魏莹一脸不解，赶紧查看手机……哦？高旭远居然把他在魏莹手机中的名字由“懒虫”改为了“哥哥”，魏莹不禁大笑起来。 看着高旭远正在上楼梯的背影，魏莹叫道：“你的球衣我还没洗。”高旭远头也没回，像没听见一样。 周日上午，魏莹很勤快地要帮沈夕成洗床单、被罩。 沈夕成也觉得不好意思，拦了好几次，不想魏莹在她这儿做太多事情。人家小姑娘在家里可能是个小宝贝，怎么能让她在这儿什么都干呢？ 魏莹却说，我在家里也什么都做的，更何况我还有这么个哥哥，要干的活更多呀，都习惯了。 沈夕成不喜欢干涉别人，既然魏莹愿意做，就让她去做好了。 于是，沈夕成拉出吸尘器，准备吸地，同时魏莹打开了洗衣机，伴随着“啪”的一声，停电了。 “该死！”魏莹骂了一句。 小镇上什么都还好，只是电路比较老化，稍微用大点儿功率的东西，保险就会被烧坏。 平时都是沈夕成一个人干活，线路还勉强够用。 “怎么办？”两人面面相觑。 “姐姐，你会修吗？”魏莹一脸茫然地看着沈夕成。 沈夕成摇摇头。以前家里的水电有问题，都有物业人员来维修。 沈夕成准备去找装修人员的电话，魏莹拦住她，“有个人能修……” “谁？”沈夕成问。 “……是个男孩儿，上高二……”魏莹说完就有点儿后悔，沈夕成可能不会同意。 “你哥？” “不是，我哥才不会做这些呢。是我哥的同学，他对电器可有研究了，我们东西有问题都是他修。”魏莹看沈夕成并没有抵触，便赶紧说着。 “好，但是，一定要保证安全。”沈夕成还是相信魏莹的。 “嗯，好嘞。”魏莹高兴地答应着，然后拨通了韩清源的电话。 看到魏莹的来电显示，韩清源正在和高旭远在河边钓鱼。 “喂——”韩清源接起电话。 “你能不能来一趟沈姐姐家，她家停电了，可能是保险烧坏了。”魏莹在电话那头说。 “沈……行，20分钟后到，好的，我先回家拿工具……嗯，我一个人去。”韩清源挂掉电话，看到刚才一直专心钓鱼的高旭远正在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了？”韩清源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要去哪儿？不钓鱼了？”高旭远貌似漫不经心地问。 “魏莹说那个女人家停电了，让我去看看。你回去吗？” “我正找魏莹有事，一起去吧。”高旭远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 “魏莹说不让带别人……”韩清源有点儿为难地说。 “那就说你有事，我自己去。”高旭远毫不迟疑地说。 “你？开什么玩笑？您高大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些？”韩清源大笑着说。 “上次咱们教室的灯坏了，不是我修的？！”高旭远被取笑，明显有点儿不高兴。 “哦，那次啊，我没在，听说你做得不错。”韩清源想了想，“不过，还是算了吧，我真不放心你。” 高旭远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骑上自行车，“我说我行就没问题，你还不相信我啊。走，回你家拿工具。” “魏莹会说我的。要不，咱俩一起去吧。”韩清源很为难，不知道高旭远今天怎么了。 “不是说不能带别人吗？就说你有事，来不了。”高旭远的语气让人不能反驳。 韩清源是相信高旭远的。高旭远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只是平时不屑于动手。 到了韩清源家，高旭远拿了工具，韩清源又提了几个关键的问题，看到高旭远都按标准回答了，又反复强调了用电安全，这才放心地让高旭远走了。 听到敲门声，魏莹跑到大门口，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高旭远。 “你怎么来了？韩清源呢？”魏莹上半身伸出大门外，四处张望着。 “他有事，来不了。”高旭远举起手中的工具箱，迈开步往院里走去。 “哎——你行吗？”魏莹追上来，伸手拽住高旭远。 高旭远停住，魏莹对他怀疑和无视的态度，让他感到非常愤怒。 高旭远甩开魏莹，强压住怒火说：“莹儿啊，有什么事是你哥我不会的……韩清源都放心让我来，你就别瞎操心了。” 此时，沈夕成从屋里走了出来，正看到两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也看到了来的男孩正是魏莹的哥哥。 看见沈夕成，魏莹有点儿不好意思，“姐姐，我说的那个人突然有事不能来，让我哥来了，他……也能修。” 高旭远面对着沈夕成，语气淡淡地说：“你好。”然后转头对魏莹着：“配电箱在哪儿？” 当着沈夕成的面，魏莹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带着高旭远去了配电箱的地方。 看着高旭远站在凳子上，还算熟练地打开箱门，拿出工具，魏莹仍然不放心地站在旁边守着。 高旭远关掉了电闸，然后拿出电笔试了试。最后换上了新的保险丝，一切弄好后，合上电闸。洗衣机立刻响起了轰轰声。 关上配电箱，高旭远从凳子上跳下来，一声不吭地装好工具，头也没扭地要往外走。 魏莹看出了高旭远不高兴，于是赶紧笑着说：“哥，我错了，喝杯水再走呗。” 高旭远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魏莹拉着他到了厅里，让他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 高旭远此刻竟有点儿不自在起来，觉得魏莹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高旭远看了看坐在院子中的沈夕成，她没有任何动静，似乎魏莹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高旭远没喝水，趁着沈夕成没在屋内，仔细看了一下房间。这家主人的确有着不同的品味，装修和摆设都与主人有着某种相似的感觉……清冷，又不失亲切。亲切？高旭远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他又看了看沈夕成，那个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没有“亲切”两个字。 魏莹看见高旭远观察屋子，便端着杯水，凑到他身边，悄悄地说：“我就是特别喜欢沈姐姐家里的感觉，所以我才死皮赖脸地经常来这。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特别？” 高旭远没说话，心里却很赞同。 事情已经办完了，也没什么理由再呆下去了。高旭远便拿起工具箱，跟魏莹说了句“走了。”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到了院子，沈夕成看到高旭远出来，也站起身，看着高旭远，表情依然淡淡地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也没什么。”高旭远也淡淡地回应着，冲沈夕成点了点头，继续向门口走去。 魏莹跟在后面，追到门口，冲着高旭远的背影大声说：“哥，谢谢啊——”然后关上大门。 “其实我哥挺能干的，就是平时不怎么做。”魏莹对之前在沈夕成面前说高旭远什么都不会，感到有点儿过意不去，便想着在沈夕成面帮着高旭远说说好话。 沈夕成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没有说话。 第7章 你，伤到了吗？ 时间进入了夏季，魏莹和高旭远都放暑假了。魏莹几乎每天都在沈夕成家，或者在照顾她的小菜园，或者和沈夕成一起坐在院子看书。沈夕成的书很多，有小说、随笔、杂文，也有各种杂志，魏莹看得不亦乐乎。 高旭远则除了做着各种申请美国学校的准备，其他时间都和韩清源他们在一起，享受着最后的疯狂。 镇上的夏天比别的地方要凉爽，沈夕成越来越喜欢这里。 自从来到镇上，沈夕成的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偶尔还是会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这天，沈夕成坐在大厅门口的小圆桌前，打开很久没动的电脑，给李医生发了封邮件。这个邮箱是专门与李医生联系用的。 发完邮件，准备关闭电脑时，她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之前她强迫自己不看不想过去的事情，但是，可能是最近精神好了，她竟然想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已经能够抵抗得住不良影响。 于是，沈夕成打开了以前的邮箱…… 里面有些广告，还看到了董迟的邮件，董迟照例介绍了董伯伯和他的近况，最后小心地询问了她的情况，希望她早点儿回来。沈夕成面目毫无表情地看完董迟的邮件后，关闭了窗口。 正要退出邮箱时，沈夕成在一堆黑色加重的字体中，看到了沈乔的名字。沈乔是叔叔的女儿，她的妹妹，也是所有亲戚中最恨沈夕成的！ 沈夕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沈乔的邮件…… 果然，所有不堪入目的词汇都汇集在了这封邮件中……沈夕成越看越紧张，呼吸变得急促，双手开始颤抖，当看到沈乔开始辱骂她妈妈的时候，沈夕成直接用颤抖的手按下了电脑的电源键。 呼吸越来越困难，沈夕成伸手想去拿起茶杯喝口水，但是手已经不听她的指挥，茶杯根本拿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想喝口水都这么难？！我口渴，我想喝水！！沈夕成在心里大声地呐喊着—— 你们不让我喝水，你们要渴死我！我不会被你们打败的！不让我喝水，你们也别想好好地呆在那儿！ 沈夕成挥起手臂，把茶杯、茶壶和茶盘全部扫在了地上—— 漂亮的瓷器瞬间破碎，大大小小的碎片四处飞溅。沈夕成发呆地盯着那些碎片，那些原本漂亮的花纹也已经四分五裂，这个场景让沈夕成心情大好！她咧开嘴，笑着…… 正在院里辛勤耕耘的魏莹，听到响声，赶紧跑向屋里。 魏莹一只脚刚迈进门口，就踩在了一块弓起的圆形碎片上，一个趔趄，咣当一声，摔在了门口，右手按在了地上，撑住了身体，才没让身体全部与地面上的碎片大面积接触，而右手按住的……是另一块碎片。 “啊——”魏莹大叫着，抬起右手，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手掌。 魏莹想站起来，才发现，右脚腕疼得厉害。 沈夕成看见魏莹摔倒，用了最大的力气，深吸了几口气，硬把自己从愤怒和宣泄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她赶紧冲到魏莹面前，扶住她，看着魏莹右手上的鲜血，沈夕成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经历的事情，不知所措地扶着魏莹，魏莹大叫着：“疼……疼……” 沈夕成声音颤抖地问：“哪儿疼？” “脚好像扭到了。” 沈夕成扶着魏莹坐在椅子上后，迅速转身冲向楼上，跑下来时手里拿着药箱。 用酒精给魏莹清理了手上的伤口，伤口很深，沈夕成每擦一下心都不住地疼一下。 简单地包扎好手掌，沈夕成又轻轻地抬起魏莹的右脚，脚已经肿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沈夕成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着面露着焦急的沈夕成，魏莹赶紧安慰她：“姐姐，我没事，脚能动，应该没骨折，只是扭了。” 沈夕成知道魏莹很懂事，比她要懂事得多，有时魏莹更像是沈夕成的姐姐。 “要马上去医院，你等着，我去叫车。”沈夕成知道事情有些严重，她不能让魏莹有任何闪失。 说着，沈夕成就要往外走，魏莹伸出左手拽住她，“先别着急，给我哥打电话吧，让他带我去医院。” 哦，沈夕成吓得是有点儿慌乱，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带魏莹去医院的。 魏莹费力地用左手拿着衣服兜里的手机，沈夕成赶紧过来帮忙。 “姐姐，你帮我拨吧，3是我哥，你让她来接我。”魏莹说。 沈夕成按下了3键，“哥哥”两字显示在屏幕上。响了几声后，高旭远接起电话：“喂——”自从上次电话事件后，高旭远接魏莹的电话文明了很多。 “……魏莹，受伤了，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沈夕成轻轻地却又急促地说着。 “什么？受伤了？伤哪儿？严重吗？”高旭远爆出了一串问题。 “她摔倒了，伤了手和脚，手是割伤，脚不知道是扭了还是骨折了。”说着，沈夕成竟然有点儿想哭。 “哦，好的，我马上去……”高旭远沉默了两秒钟，沈夕成正要挂掉电话，高旭远在电话那头又说话了，这次声音异常地……轻柔，“你……别着急。”说完，高旭远挂断了电话。 沈夕成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魏莹的受伤，还是因为马上会有人来帮她们，或者因为高旭远最后的那四个字。总之沈夕成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起来。 魏莹看到沈夕成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姐姐，我真的没事，脚能动，你看，没有骨折。” 沈夕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把手机递给魏莹，蹲下身，仔细地看着魏莹肿得老高的脚腕。 十几分钟后，大门被敲响，沈夕成跑着过去开门，看到门口满头大汗的高旭远。 高旭远看出沈夕成眼泪有些红肿，忍了忍，没说什么。径直跟着沈夕成到了屋里。 刚进屋，高旭远首先看到了满地的碎片，“怎么回事？”高旭远看着沈夕成问道。 魏莹赶紧插话说：“我们不小心把茶具打碎了，我又不小心踩在了碎片上，摔了一跤。” 高旭远走过来，蹲下查看着魏莹的脚腕，然后站起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又看了看魏莹的手，虽然已经用沙布包扎了，但是鲜红的血已经再次渗透了出来。高旭远皱了一下眉头，“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高旭远扶着魏莹站起来，自己转过身，变下腰，把魏莹背在后背上。 沈夕成站在旁边想伸手帮忙，却又插不进去。 背起魏莹，高旭远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过身看向沈夕成，停顿一下，说：“你……伤到了吗？” 正在不知所措的沈夕成听到这句问话，愣了愣，然后轻轻地说：“我没事。” 听到沈夕成的回应，高旭远背着魏莹，直接走向大门口。 沈夕成这时才回过神来，追了上去，为他们开门。 门口，一辆车停在那里，高旭远来的时候叫了车。沈夕成有些意外，这个男孩的行为比他的外表看起来稳重得多。 沈夕成为他们打开车后座的车门，高旭远轻轻地把魏莹放进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姐姐，别担心，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魏莹开着车门安慰着沈夕成。 沈夕成手扶着车门，跟魏莹说了句：“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医院。”转身快步回到家中，很快又从大门中出来，锁好门，上了车，坐在魏莹身边。 下车的时候沈夕成把钱伸到车前面要付车费，高旭远没理她，直接给了钱后，打开门下车。 医院内，高旭远背着魏莹看医生，拍片子，楼上楼下一通跑。沈夕成拿着各种单子跟在他后面划价、付款。 付款的时候，沈夕成非常坚决，魏莹的伤是她造成的，钱应该由她付。高旭远看到沈夕成渐渐严峻的脸色，便不再坚持。 还好，魏莹只是扭伤，并没伤到骨头，医生对她的脚腕和手掌都进行了处理，嘱咐他们，这几天手不能沾水，脚伤需要卧床休息，几天后脚伤消肿就没大碍了。 看完病，高旭远又背起魏莹到了医院门口，伸手叫了辆车，载着三人往回走。 到了镇上，魏莹先跟司机说：“大叔，您停在镇中学门口吧。” 接着笑着对沈夕成说：“姐姐，先送你回家，过几天我再去看你。” “不，我跟你们一起去你家吧。”沈夕成说。 她的回答让魏莹和高旭远都有些意外，沈夕成来到镇上后不与镇上人接触，更没去过别人家里。但是看到此时沈夕成态度坚决的样子，高旭远让出租车拐向了自家。 进了家门，爷爷奶奶看到魏莹，一齐惊呼了起来，“这是怎么了？！莹儿啊，怎么了？” 高旭远说：“莹儿脚扭伤了，没事，我带她去县医院看了，没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好了。” 高旭远把魏莹放在厅里的春秋椅上。 沈夕成走上前来，对两位老人说：“你们好，我叫沈夕成，魏莹在我那儿不小心伤到了，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听她这么说，魏莹赶紧解释道：“爷爷奶奶，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跟沈姐姐没关系。” 奶奶这才注意到沈夕成，这个被镇上人说得有点儿奇怪的外地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看起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却又彬彬有礼。 “哦，小孩子淘气，摔一下，没大事的。”奶奶对沈夕成也生出了好感，“姑娘，坐吧，远儿啊，给姐姐倒杯水。” 高旭远拿起桌上的杯子，正要去饮水机接水。 沈夕成说话了，“不用了，今天就不打扰了，魏莹也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再过来看她。” “哦，那好，欢迎你常来，远儿，送送姐姐。”镇上的人大多有着发自内心地热情，奶奶也不例外。 魏莹伸着脖子对沈夕成说：“姐姐，我没事，过几天我就能去找你。”魏莹知道沈夕成不愿意与陌生人打交道，来她家，一定让她很不自在。 沈夕成冲她笑了笑，然后又冲爷爷奶奶打了招呼，便向院子走去，高旭远跟在后面送她。 到了大门口，高旭远紧走了几步，为沈夕成拉开大门，沈夕成从他身边走过。 “哎，等等。”双脚刚迈出大门的沈夕成被高旭远叫住。 沈夕成猛地停下，转身，差点撞在已经出来的高旭远身上，高旭远比她高了整整一头。 沈夕成抬起头看着高旭远，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有事吗？” 高旭远抿了一下嘴角，声音低沉地说：“别担心……” 沈夕成脸上由疑惑慢慢地变得复杂，这个男孩的眼神竟然如此温柔，完全没有少年该有的无知和单纯。 沈夕成突然心跳加速，这种眼神和语气像极了爸爸，每次沈夕成在学校受了委屈，爸爸都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眼神安慰她。 自从爸爸离开后，再没遇见过。 沈夕成觉得眼圈发酸，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逃开了。 高旭远站在门口，看着沈夕成瘦削的背影，回想着沈夕成变化明显的脸，我说了什么？她又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悲伤？胸口意觉得一阵儿郁闷。 高旭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家门。 第8章 第一次心跳加速 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沈夕成再次来到了魏莹家，这次带了两个袋子。进门后将其中的一个袋子递给了高旭远，那个袋子里装满了各种水果。爷爷奶奶一个劲地说不用客气，沈夕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跟爷爷奶奶说去看看魏莹。 奶奶赶紧让高旭远带都会沈夕成上了楼。 魏莹正在无聊地翻看着一本小说，看到沈夕成进来，高兴地把小说扔在一边，抬起腿说：“姐姐，你不用过来的，你看，我的脚已经没那么肿了。” 沈夕成打开另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几本书和杂志，有几本是魏莹之前正在看的。 “啊！太好了，我正无聊，谢谢姐姐。”魏莹惊呼着。 高旭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悄无声地退了出来。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魏莹有些意外，爷爷很少来她房间，奶奶进来从来不敲门，高旭远则每次都是“呯呯呯”，这么轻柔……于是说了声“进来。” 高旭远端着一个果盘进来，里面是已经洗好的沈夕成带来的水果，还摆着几个不大的西红柿。 “这是你自己种的，早上看已经红了，就带来给你。”沈夕成轻声细语地说。 魏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啊……真好吃，还是自己栽的更好吃啊。姐姐，你尝了吗？” 沈夕成摇摇头，“想让你尝第一个。” 魏莹笑了，拿起一个西红柿的根部，递给沈夕成，沈夕成接过来，小小地咬了一口，“嗯，很好吃。” 两人都笑了。 高旭远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竟然忘记了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魏莹终于看见了高旭远，“哥，你也尝尝，我自己栽的。” “我不吃，就这么几个，你们吃吧。”高旭远说完，有点儿慌乱地放下托盘，走出了房间。 沈夕成和魏莹聊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魏莹的脚腕，半小时后，沈夕成起身说要回去了。 魏莹没有挽留，说：“姐姐，你忙你自己的事吧，不用来看我了，过几天我去找你。” 沈夕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来到楼下，沈夕成跟爷爷奶奶礼貌地告别，奶奶很热情地要留她吃午饭，沈夕成微笑着回了句：“不打扰了。” 一直坐在厅里的高旭远看见沈夕成从楼上下来，就赶紧站起身。看到她说要走，便跟在她身后准备送她。 看见高旭远跟着出来，沈夕成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昂起头对高旭远说：“不用送了。” 高旭远像听到命令似的，站在了原地，然后看着沈夕成开门，转身，关上了大门。 看了一会儿空洞洞的门口，高旭远回到了屋里，来到楼上魏莹的房间门口。 “当当当”轻轻地敲门。 “进来。” “吃完了吗？我来收拾。”进了门，高旭远情绪不高地说。 “哥，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儿不对。”魏莹挑着眉毛说，“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跟你妹妹说说……不会是喜欢上谁了吧？咱们学校的那些女孩儿一个都不行啊。我这儿就不能通过。” 高旭远听后一愣，但马上回过神来，冲魏莹叫道：“滚！瞎说什么！看你脚伤了，对你好点儿不行啊！不行就算了，我才懒得为你做这些呢。” “别别，好哥哥，别生气。这次你的表现真让我刮目相看啊。哥，等我脚好了，一定继续心甘情愿地为你当牛做马。”魏莹嬉皮笑脸地说。 高旭远默默地低头收拾着魏莹吃剩的果皮、果核和擦手用的湿纸巾。 魏莹拦住了高旭远不停动着的手，表情严肃地说：“哥，你真有事！怎么了？你别吓我。” 高旭远甩开魏莹的手，“我没事！就算有事，也不用你小孩子管！好好养你的脚吧，好多活儿等着你干呢。” “切！就知道你是看我不能给你干活才这样的。”魏莹不再追问，便开玩笑地回了他，“哎，哥，我在家里烦死了，你带我出去玩玩吧？” “你都这样了，还想出去玩？……你那个……姐姐，不是会来陪你吗？” “我不让沈姐姐来了，她……很忙，不想耽误她的时间。” “那找你们班那几个好朋友啊，还怕没人陪你？” “最近不想找她们……我没事儿了，有事我叫奶奶，你出去玩吧。” “已经跟他们说这两天不出去了，在家照顾你。” “嘻嘻，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呢？” 高旭远冲魏莹挥挥拳头，魏莹脖子向后缩了缩，大笑起来。 下午，爷爷奶奶外出走亲戚，高旭远吵着要跟魏莹学洗衣服，一遍遍地跑到楼上问魏莹怎么用洗衣机，最后干脆把魏莹背到了楼下，坐在卫生间门口指导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洗好了衣服，魏莹说比自己洗还要累。 第二天早上，魏莹在房间大声地叫着“哥，哥”正在院子里锻炼的高旭远赶紧放下哑铃，冲到楼上。 “怎么了？！”没有敲门，高旭远直接冲进来。 “哥，我不想在家呆着了，你送我去沈姐姐家吧？”魏莹乞求着说。 高旭远气得戳了一下魏莹的脑袋，“就这事儿？你叫什么？！” “怕你听不见啊……你把我送到她家就行，晚上再去接我。”魏莹耍赖道。 “你真把我当你的苦力啦？别得寸进尺啊。”高旭远嘴上这么说，人却没有走开。 “哥，好哥哥，我在家里太无聊了。” “她……不是给你拿了好多书吗？” “我不想在家看书，我要去沈姐姐家看。” “哪儿看不一样？她家有金子啊！” “她家又凉快、又舒服，奶奶不让开空调，热死了！” 高旭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去跟姥姥说” “好，没问题。”魏莹高兴得要跳起来。 魏莹带好了东西，让高旭远背到楼下，跟奶奶软磨硬泡了一番，奶奶终于还是同意了。 高旭远推出了自行车，把魏莹放在后座上，没骑，一直推着自行车，把魏莹送到了沈家门口。 高旭远按了门铃。 没多大会儿，大门打开。沈夕成挽着袖子，松松绑起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到了额头和胸前。 “你怎么来了？”看见魏莹，沈夕成很是吃惊。 “姐姐，我想你了呗，嘻嘻。”魏莹一只脚撑着地要站起来，高旭远赶紧伸出一只手来扶她。 沈夕成微微一笑，把大门打到最大。 高旭远放好自行车，背起魏莹进了院子。 “姐姐在干什么？”看到院子里有些水渍，魏莹问道。 “在浇你的小菜地。”沈夕成说着，一只手拽下了发套，两只手一起把头发拢起，熟练地重新绑好。 “哥，把我放在这儿吧。”魏莹指着院子里的躺椅说。 高旭远把魏莹放在躺椅边，扶着她坐下。 “我看看脚怎么样了。”沈夕成蹲下身，仔细看着魏莹的脚。 “已经不疼了，肿得是不是比昨天更轻了？”魏莹抬起脚伸到沈夕成面前。 “嗯，是好点儿了。”沈夕成仔细地看着说。 高旭远再次成了傻傻的那个。 “我……走了。”高旭远把爷爷做的拐扙放在墙外。 “哥，先别走。”魏莹叫住他，嘿嘿地笑着说，“帮我们浇浇水呗。” “不用，不用，我来浇吧。”沈夕成赶紧拦着。 “哥……”魏莹撒娇地叫着。 高旭远瞪了魏莹一眼，然后提起地上之前沈夕成用的那个小水桶去接水了。 高旭远身高腿长，速度快，没多久，地就浇完了。他看见西红柿架子有些松了，又跟沈夕成要了绳子，一根根重新绑紧。 夏日，烈阳下，一个小麦色皮肤上泛着汗珠的高大少年，在一片小菜园中辛勤地耕耘着。 沈夕成从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走到菜园边，递给蹲在地上的高旭远。 少年抬起头，看着背着阳光站在眼前的女人，清凉的感觉瞬间袭来。 高旭远站起身，接过矿泉水，手指触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少年感觉非常陌生……突然，心脏竟然剧烈地跳动起来，高旭远被自己吓到了，愣愣地举着瓶子，放肆地盯着沈夕成。 沈夕成不知道高旭远怎么了，但是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少年的张狂，也着实让沈夕成一惊。 沈夕成立即转身，走向魏莹。魏莹正在喝着茶，吃着水果，在躲椅上自在逍遥。 看着沈夕成离去的背影，高旭远的心脏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用力地拧开瓶盖，昂起脖子，一饮而进。 眼看着时间快到中午了，高旭远做完了所有工作。最后又新接了一桶水，在院子里用清水洗了脸、胳膊，用剩下的水冲了小腿和脚。 沈夕成递过来一条毛巾，毛巾是新的。 高旭远没接，用双手擦了擦身上和脸上的水珠，被水洗过的脸显得越发阳光帅气。接着高旭远又甩了甩双手和头发，几个小水滴溅在了沈夕成的身上和脸上。 “不好意思。”高旭远抱歉地笑了笑，“不用擦了，一会儿就干了。” “哥，谢谢啊，辛苦了。”魏莹坐在凉棚下，嘴里嚼着沈夕成为她切好的水果，一副地主婆的嘴脸。 “我回去了。”高旭远没理魏莹，轻声地跟沈夕成说着。 “吃了午饭再走吧。”沈夕成竟意外地要留高旭远吃饭。 魏莹听她这么说，赶紧接着说：“姐姐，我哥很能吃的。” 高旭远真想过去把魏莹的嘴缝上。 沈夕成又笑了，这次笑得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在小镇上，沈夕成真正开心地，笑了很多次。 高旭远看着沈夕成，又开始发呆。 第9章 你笑，便是晴天 “姐姐，中午我们吃什么？”魏莹兴奋地问着。 “家里只有速冻水饺。”沈夕成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来煮吧……”高旭远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会吗？”魏莹吃惊得有些过分。 高旭远咬着牙瞪了魏莹一眼，魏莹冲她吐了下舌头。 看着这两兄妹，沈夕成心情大好，便说：“好，就你来煮，有什么需要问魏莹。”说完便转身上楼，回了房间，特意把楼下留给这兄妹两个折腾。 高旭远一定是不会煮水饺的，他连方便面都没煮过。 于是，高旭远一声不哼地走到魏莹面前，不顾魏莹的反抗，把她扶到自己背上，背到了离厨房比较近的一处沙发上坐好。 “说，我要怎么做？”高旭远下着命令。 “看见厨房里的冰箱了吗？”魏莹忍着笑说。 高旭远走到厨房，站在冰箱前，大声说：“看见了！” 魏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然后呢？”高旭远打开冰箱冷冻室，大声地说。 “打开下面的冷冻室，拿出两袋……三袋速冻水饺！” 高旭远看到好几种馅儿的，想问问拿哪种，又怕魏莹笑话他，便拿了最上面的三个，撒开，“哗啦”，饺子掉了一地。 “怎么了？”魏莹听见响声问。 “没……事，没事。”高旭远手忙脚乱地把饺子从地上捡起来，码放在原来装饺子的小格子里，捡的时候还没忘仔细看看，大多都不脏，个别有点儿脏的，高旭远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不能要的，直接被他扔在了垃圾桶中。还好，不多。 “怎么了，你在干什么？”魏莹支着耳朵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大声问着。 沈夕成听见魏莹的叫声，也从房间出来，站在二楼的护栏后面，问：“怎么了？” 听见了沈夕成的声音，高旭远支着两只手，赶紧从厨房出来，“没事，没事，你们等着吃好了。” 这个男孩儿有点特别，沈夕成笑着看着高旭远走回了厨房，自己也转身回了房间。 “打开下面的柜子，找到一个不锈钢的锅，带两个耳朵的。”魏莹继续说着。 “……耳朵？”高旭远一头雾水，四处翻找着，“难道是这个？”高旭远端着一个双耳锅出来。 “嗯，没错！”魏莹点头说，“然后接出多半锅水。” “多半锅？是多少？”高旭远走回厨房两步后，停住，转过身来问。 “就是……多半锅……三分之二。” “哦。” “把锅放在灶上，点火……点火你会吧？”魏莹要崩溃了。 “……”高旭远没回答，他正在研究那个煤气灶。 “啪”的一声火苗燃起。 “当然会了，已经打开火了。”高旭远这时才敢回答。 高旭远按照魏莹的要求，终于煮熟了一锅水饺。 由于魏莹一再提醒他，要多搅拌，不然饺子会粘锅，于是高旭远便不停地搅拌，导致不少饺子都被他杵破了。还有因为一直怕水饺不熟，魏莹让他关火后他又煮了一会儿。 水饺用两个小瓷盆装着端上了餐桌，看着这些水饺，魏莹皱了皱眉，最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沈夕成听到魏莹叫她吃饭，便从房间出来。 看到水饺的时候，不禁笑出了声。 高旭远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正看见沈夕成对着饺子笑，一下子觉得很羞愧，脸竟然红了。于是他手脚利落地放下碗筷，迅速回到厨房，找到了醋瓶子。他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在厨房站了一会儿。 三人坐在餐桌上，魏莹每夹一个饺子，眉头都要皱一皱，看得高旭远恨不得化身隐形，瞬间遁走。 沈夕成倒是没有任何抱怨，只是淡淡地说：“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听了这话，高旭远心里才舒服了些。 沈夕成吃得很少，魏莹也实在没有胃口，两人放下筷子时，还剩下多半盆饺子、皮和馅。 魏莹知道，虽然高旭远对吃的不太挑剔，但是，不爱吃的东西他是一口都不动的。这盆饺子要是在家里，他一定不吃的。 于是，便说：“哥，你吃不了就剩下吧，我拿去给隔壁的大黄吃。” “这么好吃的饺子怎么能给狗呢？这可是我亲自煮的，放心吧，我全给你吃了。”说着，高旭远把一个饺子皮扔在了嘴里。 果然，高旭远没有食言，沈夕成看着空空的盆底时，心里竟生出了羡慕。她胃口一直不好，医生说是心情影响了食欲，她要首先解决心理问题。 年轻、无忧无虑的时光，沈夕成也有过吧？虽然那可能是8岁前的记忆了。 “姐姐，”魏莹打破了沈夕成的思绪，“明天中午我们自己包饺子吃吧。” 沈夕成愣了一下，沈夕成的妈妈很喜欢吃饺子，于是这种有馅有面的东西，是沈夕成的最爱。以前保姆也经常包给她吃，但是，小镇上似乎没有吃饺子的习惯。所以魏莹说要包饺子的时候，沈夕成有些吃惊，“你会包吗？” “我学过，放心，不会很难。”魏莹做事永远这么自信。 第二天早上，高旭远把魏莹送到沈夕成家，魏莹派高旭远去市场买回了韭菜、茴香、肉馅和虾仁，特别嘱咐肉馅要挑一块好肉，让卖家现场打出肉馅来。 这之前，高旭远从没买过这些东西，魏莹千叮咛万嘱咐，把所有细节都仔细地说给他听。高旭远也很让魏莹意外地认真听着，有时还拿出手机记上几笔。 高旭远带着身后魏莹异常不信任的表情骑车去了市场。 沈夕成要给高旭远钱，被高旭远拒绝了，“魏莹经常在你家吃饭，你还教魏莹画画，这点儿钱不算什么。” 沈夕成不愿意争执，索性随他去，之后再想办法补偿就是了。她有时可以毫不顾忌亲情，但有时却又非常不愿欠别人。她就是这么矛盾，这点儿又是非常像她妈妈。 两个小时后，高旭远终于回来了。 高旭远把买的东西一件件摆在魏莹面前，魏莹仔细地查看着，高旭远紧张地盯着魏莹的脸…… 魏莹抬起头，正要说“买得很好”时，就看到了高旭远皱着眉头，表情紧张的样子。这个样子和平时的高旭远太不一样，他什么时候紧张过？去香港考SAT的时候都没见他紧张。 魏莹突然很想戏谑他一下，便改了口，指着肉馅，故意也皱起眉头说：“这个太肥了，姐姐和我不都爱吃肥的。” “啊？卖肉的说有点儿肥肉才好吃……那……我马上再去买！”高旭远听了魏莹的话，转身就要出去再买肉馅。 他这样倒让魏莹又大吃了一惊，本来只是想挖苦他一下，没想到他当真的，便赶紧叫住他：“哥，你等等，……嗯，也没什么，有点儿肥儿的是会比较好吃。行了，这次就这样吧。下次注意。” 高旭远似乎看出了点儿什么，眯着眼睛看了看魏莹闪烁的眼神，刚想回击她一下，看到沈夕成从楼上走下来，便闭了嘴。 魏莹赶紧跟沈夕成打招呼，“姐姐。” 沈夕成看了看桌上的肉和蔬菜，笑着说：“买这么多？” “嗯，多包点儿，多出来咱们冻上，下次吃。”魏莹笑嘻嘻地说。 “……我不会做……”沈夕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唉！”魏莹夸张地叹了口气，举起还包着纱布的右手和右脚，“三个人有两个不会的，还有一个受伤的，咱挑这包饺子的日子太不好了。”魏莹停顿了一下，又换上了一惯的俏皮模样说，“这样才更有挑战，我一定要把你们两个都教会！” 这么多年，沈夕成不做饭，一方面是受了妈妈的影响，另一方面，她的确对做饭没兴趣。今天可能是受了魏莹两兄妹的影响，竟然对包饺子产生了深厚的兴趣，想象着一会儿能吃上自己包的美味水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种感觉真好！ 于是，高旭远和沈夕成开始择菜，魏莹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本杂志，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泡好的茶和已经切好的果盘。她看几眼杂志，喝一口茶，叉起一小块水果放进嘴里。然后不时地指点着高旭远和沈夕成手中的工作。沈夕成做错了她不敢说，但高旭远做错了，便一定逃不过她的讽刺和挖苦。地主婆的潜质再次显露无疑。 有沈夕成在旁边，高旭远实在不好发作，而且，今天这顿饺子，全要指望着魏莹了，现在是有求于人家，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高旭远不禁想起了在爷爷奶奶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看着听着这两兄妹的表现，沈夕成默默地在心底产生了化不开的笑意。 “哥，哥，那么好的韭菜都扔了，象你这么做咱们中午别吃韭菜馅了，你的饭量减半。”魏莹又开始了。 高旭远刚刚拿起了一小把韭菜，听魏莹这么一说，赶紧放下，双手在扔掉的那堆菜叶中翻找，的确找出了一根看起来还不错的，简单缕了缕，放在了择好的那堆中，全部过程一言未发。 “嗯，乖……态度还不错，中午允许你照常用餐。”魏莹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表情满意地咀嚼着。 高旭远送给了魏莹一个讨好和幽怨的眼神，同时声音阴柔地说了句“谢谢主人！” 魏莹差点把一口苹果全喷到桌子上…… 沈夕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10章 带你做我喜欢的事 这次包饺子活动俨然变成了厨房和客厅的世界大战。 沈夕成按照魏莹的指示和面，但是，水不是太少就是太多，最后本来需要两斤面，最后弄成了足有四斤，厨房里，沈夕成身上、脸上和头发上，甚至高旭远的身上都弄上了白色的面粉。 高旭远更是比上战场还惨烈。洗菜时弄了一身水不说，切菜时还切到了手，左手食指指甲被切掉了一小块，流了不少血，吓得沈夕成飞速地跑出厨房去拿药水和创可贴。连魏莹在厅里问她怎么了，都没顾得上回答。 还是高旭远在厨房里回了她：“没事，我切手了，掉了一小块指甲。” “哦。”魏莹继续翻杂志，无视沈夕成从她身边再次飞奔而过。 沈夕成拉过高旭远的左手，用酒精棉球轻轻擦拭着，手上粘着面糊，动作受了点儿影响。 “这种小伤不算什么，我们经常受伤，没事。”高旭远看着紧张的沈夕成，便试图安慰着她。 “不能掉以轻心，可能会出大事的。”沈夕成低着头说，一缕长发从耳后滑落下来，轻轻地拂过高旭远的手腕……也在高旭远的心头，掠了一下…… 这缕头发显然也阻碍了沈夕成，她轻微地晃了晃头，想把头发甩开，但是没有效果。 高旭远不知道怎么了，另一只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抬上来，将那缕头发轻柔地捏起，很是自然地别在了沈夕成的耳后。这个动作，高旭远以前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做过，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女人，甚至是有点儿陌生的女人。但是，这个动作，高旭远做起来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生疏和尴尬，就象他曾经做过很多次一样。 然而，沈夕成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高旭远的这个动作让她吃了一惊。 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了一下来，抬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高旭远的脸。那是张阳光、英俊、年轻的脸庞。此时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慌张、迟疑、害羞和……轻佻，有的是坚定、沉着和一眼能够望穿心底的……温柔。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 沈夕成先收回了思绪，继续低下头给高旭远处理伤口，敷上了防水创可贴。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继续工作，没有说话。 恢复正常后，高旭远才发觉，刚才自己好象是做了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高旭远全然不知，只是觉得有什么力量让他去做，那个力量最近偶尔会出现。那是什么？高旭远没有仔细想过，或者，他本来就不想去思考。这次也一样，想不明白的事，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做也做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并不后悔那么做过。 一片狼藉过后，高旭远终于将两盆饺子馅和一盆面端到了魏莹面前。 魏莹专家般地审视了一番，皱了皱眉，叹口气说：“唉，也只能先这样了，希望包出来会好吃吧。” 看着她那副嘴脸，高旭远差点儿没忍住要踢她一脚。 高旭远擀皮，魏莹和沈夕成包饺子。沈夕成看过妈妈和保姆包饺子，看她们做起来非常轻松，几下子一个漂亮的圆鼓鼓的饺子就出来了。等自己做的时候，才知道真的好难啊。 魏莹也没怎么包过饺子，但是她是天生的贤妻良母型，这些东西，就算没看过，凭着自己的想象也能做得很好。 高旭远擀皮的技能让魏莹比较满意，经过简单的指点，高旭远最多四五下就可以擀出又圆又薄的饺子皮。由于他速度太快，魏莹不得不过一会儿就提醒他休息一下，皮擀得太多会干。 于是，不擀皮的时候高旭远也学着包饺子，这么细致的活儿，他做起来就费劲多了。包出来的饺子不仅难看，多数都包不上而露出了饺子馅的汁液，沈夕成也不得不手把手地教他。 高旭远觉得和沈夕成的相处越来越自然了。沈夕成对高旭远也不再含有戒备，对他就像对魏莹一样，是个可以愉快相处的小朋友。 高旭远对沈夕成的印象也有了很大改变，以前沈夕成给他的印象是淡漠和不好接近，现在觉得沈夕成更像一位普通的年轻女子，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天真、脆弱，却又热情的心。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独自一个来到这个小镇。但是，这个女人就是莫名其妙地让高旭远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他想去保护她，让她开心，想让她褪去外表的冷漠，展露出内心真实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高旭远突然隐隐地知道了一点儿原因。这个原因让他感到慌乱和不安…… 这次高旭远煮起饺子来已经熟练了很多。 饺子快煮熟的时候，高旭远捞起一个，放在小碗中，中间夹开，仔细看了看，面皮应该已经熟了，夹起一半放进嘴里，哇，真好吃！ 高旭远正夹起另一半，要放进嘴里时，沈夕成走进厨房，要去拿醋瓶子。高旭远把夹着的半个饺子送到沈夕成面前，“真好吃，你尝尝。” 看着高旭远兴奋的脸，沈夕成犹豫了一下，高旭远不知道沈夕成想什么，在家里奶奶和姥姥经常会像这样夹起一个新出炉的食物让他品尝。 沈夕成还是张开了嘴，轻轻咬住饺子，让饺子在嘴里细细品味着。 高旭远紧张地盯着沈夕成的脸。 沈夕成冲着高旭远笑了，“嗯，好吃！” 看到沈夕成称赞，高旭远也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这是个没有任何杂质、阳光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感染了沈夕成，让沈夕成觉得周围都变得晴朗明媚起来。 饺子受到了魏莹毫不掩饰的夸奖。三人围在桌子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高旭远和魏莹依旧打打闹闹。这就是家的气氛吧？久违了的家的气氛。沈夕成眼睛有些湿润，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吃过饭，高旭远主动要求洗碗和收拾厨房，厨房还保持着战后的混乱模样。 沈夕成想帮忙，被高旭远拦下了，“你们女士就好好休息吧，我来做。” “姐姐，我哥精力过胜，这点儿活儿对他来说是小儿科。是吧，哥？”魏莹趁机紧紧抓住高旭远想要干活的时间，让他多做些事情。 高旭远最近脾气好了很多，他几乎不跟魏莹发脾气，这也是魏莹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原因。 高旭远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做完了所有工作回到客厅时，沈夕成已经重新泡了茶，给高旭远倒了一杯。 高旭远喝了一口茶，一股清香在口齿中散开，清清静静地滑向食道，进入全身，那种感觉像……沈夕成带给他的感觉，无言以描述的，让人心脏悸动的感觉。 高旭远平时主要饮品是各种碳酸饮料，和魏莹一样他也以为茶水是老人喝的，从这天起，他品尝到了茶的美好，一种由心底里升起的美好。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让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陈奕迅的“爱情转移”响起，打断了高旭远的享受时光。 高旭远紧闭着嘴唇，不想接电话，看了看沈夕成和魏莹，她们正在聊着杂志上一套衣服，没有顾及他。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甘心被冷落，铃声一直响着，沈夕成和魏莹眼睛终于离开了杂志，看向高旭远。 “是韩清源，他没什么重要的事。”高旭远解释着，他知道韩清源找他，一定是要约他出去玩，现在他哪儿都不想去，只想留在这里，喝着茶，享受着他人生中少有的静心和平和。 可是，魏莹和韩清源关系很好，哪天让韩清源知道不接他电话，韩清源一定不饶他。 “喂？”高旭远滑动接听键。 “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韩清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魏莹脚受伤了，我陪着她。”高旭远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些心虚。 “她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韩清源很关心地说。 “没什么了，她能吃能喝的，我都成她的仆人了。”高旭远白了魏莹一眼。 “呵呵，她平时照顾你，受伤了你照顾她也是应该的。”韩清源笑着说。 “你有什么事儿？”高旭远快点结束通话。 “哦，你走得开吗？想找你去钓鱼。我在家呆不住了，许峰也烦死了。” 天天在一起的几个年轻人，突然间不一起疯了，除了高旭远，其他几个人都很不适应。 “你们去吧，我……走不开，魏大小姐不能没人伺候。”高旭远故意放大了后半句的声音。 “哥，去吧，去吧。”魏莹冲高旭远摆着手，小声说道。 高旭远眼睛从魏莹移向沈夕成，沈夕成正在给魏莹斟着茶。 高旭远突然灵光一闪，跟韩清源说：“你等会儿，一会儿我打给你。”便挂断了电话，转头冲着魏莹和沈夕成说：“韩清源要去钓鱼，你们去不去？” 沈夕成抬起头看向高旭远，“钓鱼？我从没钓过。” 魏莹也说：“外面太热，还会晒黑，而且钓鱼一点儿都不好玩。” 高旭远平静了一下，想着怎么说服她们，“河边一点儿都不热，树多，我带把沙滩椅给你，你坐在那儿比家里还舒服。” 然后又对着沈夕成说：“渔具我有很多，你随便挑，虽然钓鱼表面上看枯燥，但是河里鱼很多，很容易钓的，钓上来的鱼我们回来可以自己做着吃。魏莹做鱼的手艺超赞！”最后还不忘顺带着夸一下魏莹。 两人被他这么一说，有点儿心动，高旭远趁热打铁，“莹儿，这两天我一直陪你，为你当牛做马，就当陪我去玩玩吧。” 这回，魏莹和沈夕成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高旭远为她们做了不少事，不陪他去，好象不太好吧。 魏莹心里还有顾虑，她知道沈夕成不愿意外出，更不愿意和韩清源他们不熟悉的人接触。她看向沈夕成，沈夕成也正在看她。 沈夕成先开口了，“魏莹，你想去吗？你想去的话，我陪着你。” “啊？！”魏莹意外地叫了一声，然后，头迅速转向高旭远说，“好吧，咱们就去钓鱼吧！” 第11章 静静地陪你坐着，也好 韩清源和高旭远各骑了一辆自行车来到沈夕成家门口。高旭远背出魏莹，让她坐在韩清源的后座上。 沈夕成带了很多东西，一个大包里放着水壶、水杯、小说、杂志、还有干湿纸巾、太阳伞，防晒霜，她装这些东西的时候，魏莹小声地嘟囔着：“我哥看到一定会说你们女的太麻烦！” 沈夕成装作没听见，继续装着她的东西。 高旭远接过沈夕成的大背包时，着实被包的重量吓了一跳，但他什么都没说，背着包，跟着沈夕成出了大门。 对于自行车，沈夕成没有任何乘坐的经验。她上学的时候，看到骑车的同学先骑上，坐车的同学追几步，然后坐上去。她当时就觉得那样做好危险，而且，也不好看。这也是沈夕成几乎不坐自行车的一个原因。 但是，今天，看来要试试了。于是，她站在车边，等着高旭远骑起来。 高旭远放好了东西，看着沈夕成站在车边发呆，便走过来问她：“怎么了？忘什么东西了？” “没有……”沈夕成说。 “那上车吧？”高旭远笑着说。 “上车？”沈夕成有些疑惑。 她这么说，也让高旭远不明所以了。 于是，高旭远扶着沈夕成的肩膀，让她的身体转过来，把她按在后车座上。 “坐好喽！”高旭远踢开支撑架，扶正了自行车，沈夕成毫无防备，差点儿摔下去，情急之中一把抓住了高旭远的腰。 高旭远动作停了，心脏……竟然再一次“怦怦”地乱跳了起来。 “你们快点儿啊——”前面，魏莹他们已经骑了很远，魏莹冲着他们大叫着。 高旭远重新撑好自行车，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轻声地说了声“扶好。” 沈夕成没有发现高旭远的情绪变化，为了自己的安全，她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高旭远腰两侧……的衣服。 男人都喜欢在风中飞驰的感觉，平时的高旭远骑起自行车来更是风驰电掣，把韩清源他们甩得远远的。 而今天，高旭远放慢了速度。一方面，他看出了沈夕成的紧张；另一方面，他希望，这段骑行的时间能够长点…… 河边离小镇主城区距离不远，骑了大约20分钟，高旭远和沈夕成最后来到了河边。 韩清源已经把带来的两把折叠椅放在了一棵大树下，魏莹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悠闲地喝着水。 韩清源在准备渔具。 高旭远一条长腿先撑在地上，车子停稳后才让沈夕成下来。 沈夕成快步走向魏莹。她的皮肤很敏感，刚才已经在烈日下晒了20分钟，不能再继续晒了。 “快，姐姐，过来坐。”魏莹拿起一瓶水递给沈夕成。然后大声对着后面的高旭远说：“哥，你们怎么这么慢，沈姐姐不能晒太阳的。” “什么？不能晒太阳？”高旭远一惊。 沈夕成赶紧拦着魏莹，对高旭远说：“没事，这么一会儿没事的。”扭头冲魏莹皱了一下眉头。 高旭远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晒太阳后会怎么样？”声音充满了关切。 “夏天正午太阳晒得时间长的话，脸会红，还会脱皮。所以，姐姐平时很小心。”魏莹嘴比脑子更快。 高旭远狠死自己了，刚才应该骑得快点儿。眼睛盯着沈夕成的脸，仔细地看了又看。看得沈夕成脸，真的红了起来。 “时间这么短，没事的。晒的时间长之后，及时处理，第二天就没事。他们叫你呢。”沈夕成赶紧转移话题，从高旭远递过来的包里面找出防晒和晒后乳液。 高旭远又看了看沈夕成，知道她没骗他，于是说：“那你……们在这儿先呆会儿，离开这儿，打着伞。” 沈夕成点点头，高旭远才放心地离开。 “我哥这是怎么了？都没骂咱们事儿多。自从我脚伤了以后，他好像越来越懂事了。”魏莹看着高旭远的背影，有点儿感动地说。 看来高旭远他们经常来钓鱼，几个人动作娴熟，各自找了各自的位置，专注地坐着。和平时精力过盛、好动的样子相去甚远。 高旭远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韩清源和许峰都钓上了几条，他这里还一条未得。 “哥，哥，我也想去钓鱼。”魏莹看着鱼一条条地被钓上来，心里有些痒痒的。 听见魏莹的叫声，高旭远向后看了看，然后站起身，走了过来。 走到魏莹身边，高旭远扶着魏莹站起来，让她在旁边站好，然后拿起魏莹的椅子，往他钓鱼的位置走去。 “喂，哥，我不坐你那儿，我要去韩清源那里，他那儿鱼多。”魏莹在后面又叫着。 高旭远没有停留，直接拐了个弯，把椅子放在韩清源旁边。又走回来，把魏莹背过去，给她撑好伞。 魏莹坐好后，韩清源殷勤地把鱼杆放到魏莹手里，耐心地给她讲着钓鱼的知识。 高旭远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好后，回头又看了看沈夕成。沈夕成一个人坐在树荫下，拿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 “哎，魏莹，今天你哥有点儿反常，怎么这么安静？。”韩清源看着高旭远跟魏莹说。 魏莹的视线从水面上转向高旭远，“你也看出来了？从我脚伤了后，我哥懂事多了。” “是吗？没有别的原因吗？”韩清源疑惑地问。 “还能有什么原因？别瞎想了，哎哎，快快，动了动了……”看到鱼漂动了起来，魏莹差点儿站起来。 韩清源赶紧起来拉起鱼杆，一条十几厘米长的鱼在钩上左右摆动着。 魏莹高兴得大叫，“哥，姐姐，看，我钓到鱼了！” 沈夕成听到叫声，也跑过来，看着鱼在水桶里翻跃着，跟着笑起来。 沈夕成从来没钓过鱼，她觉得钓鱼很枯燥，很长时间盯着一个点，只为了把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从水中残忍地用钩子勾上来。沈夕成不喜欢这项很多男人都非常喜欢的活动。 但是，今天，看到魏莹这么轻易地就钓上了一条鱼，自己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你要不要试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高旭远在沈夕成耳边轻声说着。 “姐姐，你也试试吧，挺好玩的。”魏莹也激动地劝着沈夕成。 沈夕成真的很想试试。 高旭远没等沈夕成回答，直接说：“去我那儿吧，那个地方以前每次都能钓上好几条，我去给你搬椅子。” 说完，已经跑向树下。 “哥，你那儿不行，让姐姐在这儿钓吧。”魏莹冲着高旭远喊。 “他那儿以前鱼是挺多的，他没瞎说。”韩清源眼神复杂地看着高旭远的背影说。 高旭远将沈夕成的椅子放在离自己的凳子一米远的地方。沈夕成也只得走了过去。 高旭远把伞为沈夕成撑开，沈夕成坐下，接过伞。 高旭远拉起鱼杆，重新在鱼钩装上了新的鱼饵。然后用力将鱼钩甩入水中，把鱼杆递给沈夕成。 “放心，这儿一定能钓到更大的鱼。”高旭远每次跟沈夕成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这次高旭远意识到了。他就是觉得沈夕成是个很柔弱的女人，柔弱得让他心疼，让他不忍大声和她说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夕成很相信高旭远，虽然她从来没钓过鱼，但是，她就是相信这里一定会像高旭远说的，会有鱼，会钓到大鱼。 沈夕成有点儿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的鱼漂。 高旭远看到了沈夕成保持着僵硬的身体，笑了笑说：“别紧张，不用一直看着，你可以继续看书，鱼漂动了，我告诉你。” “现在是我钓鱼，所以一定要认真钓。”沈夕成说话时眼睛一直没离开水面。 高旭远又看到了另一个沈夕成，和平时印象中又不一样的女子。 现在这种场景让高旭远很安心，沈夕成就在他身边，他可以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女人。 “咦？动了？”沈夕成突然小声地叫了一声。 高旭远立即看向鱼漂，没错，鱼漂正上下动着，“鱼上钩了，快拉鱼杆。”一边说着，高旭远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冲到沈夕成跟前。 沈夕成正不知道该怎么做，听到高旭远说拉鱼杆，赶紧扔掉了手中的太阳伞，双手伸向鱼杆…… 高旭远的手也伸向了鱼杆，他距离远，比沈夕成慢了一点儿…… 然后，沈夕成两只手一前一后地握住了鱼杆，高旭远两只手分别握在了沈夕成的手上…… 沈夕成的手很凉，和这夏日炎热的天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高旭远的手是热的，盖在沈夕成的手上，让沈夕成感到了温暖。她一年四季手都是凉的，小时候她偷听到婶婶和沈乔说，没人疼的孩子手脚才是凉的。那时她只有十岁，这句话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底。虽然后来知道手脚凉和有人疼没人疼没有关系，但是，她没人疼的事实的确是存在的。 高旭远的手碰到沈夕成的手后，立刻松开了鱼杆。他不知道刚才那种触碰是不是冒犯了沈夕成，手离开了，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沈夕成。 沈夕成似乎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双后紧握着鱼杆，身体往后退了几步，鱼看起来不小，鱼杆已经有了弧度。 “来帮忙。”沈夕成很怕这条鱼会跑掉，冲着呆站在一边的高旭远说着。 高旭远像是听到了命令，重新伸手接住了鱼杆，这次两人的手错开了距离。 韩清源看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 魏莹也看向这边。 鱼被拉出了水面，是只足足有三斤重的红色鲤鱼。 韩清源拎着水桶追着鱼，高旭远拽着鱼线，抓住了鱼，小心地将鱼嘴从鱼钩上卸下来，把鱼投进了桶里。 此时水桶都显得有些小了。 高旭远比沈夕成还要兴奋，拎起水桶跑到魏莹面前，“莹儿，你看，我们钓上来的鱼，大吧？我都没钓过这么大的。” “姐姐，你真厉害，第一次就钓上这么大的鱼。”魏莹也高兴得挥着手。 第12章 想展示你画中我的样子 之后，钓鱼真正成为了欢乐的活动。几个人说说笑笑，大声谈论着。沈夕成也越来越兴奋，几次把伞扔到了一边，专心地钓鱼。 而高旭远总是及时拿起伞给她再撑起来，有时候沈夕成由于太专注而没有注意，高旭远就这么默默地在旁边给她撑着。直到沈夕成发现后，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最后，高旭远和韩清源脱掉上衣，跳进水里…… 不得不说，高旭远运动能力真是很强，游泳都游得这么好，姿势标准，速度快，还非常漂亮。在水中他就像一条鱼，迅速地游来游去，身边溅起朵朵浪花。 高旭远的头偶尔会露出水面，有点儿长的头发被他用手胡乱地缕到脑后，露出了宽阔的额头，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在水中泛着晶莹的光亮。 沈夕成第一次如此羡慕这年轻健康的美好。她突然觉得生活并不总是灰暗的，阳光明媚无处不在。正如这刺目的太阳光，以前她是非常讨厌的。而此时，她扔掉了伞，任凭阳光照耀在身上，享受着温暖和眩目。脸上可能会因此而留下不适，但这不适会很快会消失。不适带来的困扰与此时的幸福和美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此时，高旭远也正看着沈夕成。他看到沈夕成扔掉了伞，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中，他刚想上岸阻止，却看到了沈夕成坚定和愉快的表情。她正在享受着阳光的照射？！高旭远担心沈夕成会晒伤，又希望她能多接触些阳光，她的生活太缺少阳光了。 高旭远一头扎进了水里，很长时间后，从很远处露出了头。魏莹和沈夕成都忍不住为他欢呼。 太阳下山了，几个人也玩够了，开始收起了渔具。韩清源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小架子。几下就摆好了一个烧烤的装置，佐料都带得齐全。 韩清源技法熟练地把鱼刮鳞，清理内脏，最后撒上盐放在已经烧起的炭火上烤了起来。 高旭远负责烤，韩清源继续清理另一条鱼。 魏莹腿脚不方便，但是嘴一直没闲着，对两个男孩子的工作一直指手画脚。 沈夕成想帮忙，但实在不知从何下手。高旭远把一双筷子递给沈夕成，“勤翻着点儿就行……别烫着。”话语中透着无尽的温柔，引得魏莹和韩清源都向他看了一眼。 沈夕成在这个小镇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没想到这样烤出来的鱼闻着味道都这么诱人。 沈夕成不太爱吃鱼，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嗓子，那是在妈妈去世前几个月的时候。当时妈妈大惊失色，觉得这根刺会马上刺坏她的食管，然后发炎，后果不堪设想。爸爸却满不在乎，让她喝醋、吃馒头，都被妈妈拦下了，为此妈妈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最后，妈妈一个人带着沈夕成去了医院，医生很轻巧地就拔除了那根小刺，嗓子也不再疼了。但是那根刺带来的疼痛和妈妈歇斯底里的哭骂声，以及爸爸漠不关心的眼神，都让沈夕成如今都还记忆如新。 那次之后，沈夕成不再吃鱼。 今天，面对着香味四溢的烤鱼，沈夕成竟不自觉地咽了几下口水，真的太想吃了。 高旭远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边吹了吹，挑掉了几根大刺后，直接扔到嘴里。咀嚼了几下，满意地说：“清源，你这烤鱼的手艺够开店的水准了。” 然后，高旭远又夹起一块，仔细地挑着鱼刺，确认没有刺了，便把鱼肉直接伸到沈夕成嘴边，“尝尝清源的手艺。” 沈夕成没到高旭远会这样……喂给她吃，她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没有张嘴。 高旭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今天下午太开心了，沈夕成也似乎放松了很多。以至于让高旭远觉得大家已经是朋友和哥们儿了，哥们儿之间这样做……很正常吧？ “姐姐，尝尝吧，清源烤的鱼好吃极了。哥，我也要吃。”魏莹为了缓解沈夕成的尴尬，赶紧过来打圆场。 高旭远的手停在半空，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转手给魏莹时，沈夕成身体前倾，微微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咬住了鱼肉，鱼肉滑进嘴里。 “嗯，好吃！”沈夕成咽下鱼肉后，点着头称赞道。 高旭远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下来，瞟了一眼沈夕成，看到沈夕成没有任何不快的脸后才真正放下心来。高旭远继续翻着鱼，不时夹起一块给魏莹和正在清理鱼的韩清源。 沈夕成也动起筷子主动加入到了美食中。 吃饱喝足后，几个人把鱼分了分，最大的那条沈夕成让高旭远带回家，魏莹留了三条大小适中的，准备放在沈夕成的冰箱里冻起来，等魏莹脚好了再做给他们吃。 回来的路上，高旭远和韩清源分别载着沈夕成和魏莹，先到了沈夕成家，高旭远帮着把带的东西放进了家里，该冻的鱼也放进冰箱冻好后才载着魏莹回了自己家。 他们离开后，沈夕成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赶紧敷了一个防晒急救的面膜。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了，但是情况并不太严重。 那之后，高旭远几乎每天都把魏莹送到沈夕成家，最近魏莹真正开始跟沈夕成学画画了，她学得并不太认真，沈夕成也愿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教她。 高旭远除了偶尔被魏莹叫住帮着浇浇小菜园，或者摘摘蔬菜外，一般情况下都是自行离开，去找自己的乐趣。 其实，高旭远想说，他现在玩的，已经不是真正的乐趣了。他更愿意陪着魏莹和沈夕成在沈夕成的院子里帮着干干活儿、喝喝茶，甚至是静静地坐一坐。可是，他隐隐地知道，他想这么做，但又有点儿害怕，害怕？是的，高旭远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但是，究竟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魏莹的脚已经基本好了，能慢慢走路了。 几天前，高旭远就告诉魏莹，8号他们要和县里另一所学校篮球队进行一场比赛。高旭远的学校和那所学校都是重点中学，没有专业的篮球队，大家都是业余爱好。以前在县城他们打过几次，各有输赢，也算老对手了。 这次本来也是约在县城打比赛的，但是高旭远强烈要求比赛在他们学校进行，原因是他们学校的篮球场地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当然，这点，没人否认。 比赛的消息已经散了出去，这天学校的篮球场周围围了很多人，各自的拉拉队也都卖力地叫喊着。 魏莹把沈夕成强拉了过来，比赛时间在下午4点以后，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沈夕成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周围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精力旺盛，想想都觉得吵闹。 但是，魏莹已经摸清了沈夕成的脾气，这个姐姐看着傲气，难以接近，但实际上是个心地善良，温柔可爱的人。 所以，魏莹现在对沈夕成也没有了最初的谨慎和小心，完全大大咧咧，放开了自己。 沈夕成当然也很喜欢魏莹，魏莹带给她太多欢乐，却又给着她随时想要的宁静。她享受着魏莹的照顾，却又给着魏莹宠溺。她喜欢这种有人可以宠的状态。 于是，比赛开始前，沈夕成被拉到了球场边。 做着赛前准备的高旭远眼神一直扫着周围，直到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挤到前面。他冲着魏莹挥了挥手，魏莹双手放在嘴前，做成喇叭状，大声喊着：“高旭远，加油！镇中，必胜！” 沈夕成也被眼前热闹的景像感染了，这实在不像是个普通的临时比赛，场地周围挤了三四圈人，外围的台阶上也坐满了人。几个女孩跑前跑后地给场上的队员递着毛巾和矿泉水。 高旭远高高的个子，俊郎的外表在一群同样青春的少年中仍然显得很突出。 比赛打得很激烈，沈夕成不太懂这些球类运动，她只看到高旭远在场上不停地跑动着，那熟悉的投篮动作多次在沈夕成的眼前酣畅淋漓地展现着。 沈夕成有种想画画的冲动，她眼睛紧紧地跟随着高旭远，努力把他的每个动作都印在脑海里。 高旭远每次得分后，都会看向魏莹这边，魏莹每次都报以他鼓励的欢呼。而她身边的那位，好像，不太热情，面目表情还是有些紧张，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场上。 高旭远又一个三分命重后，场下嘶喊声达到了最强。沈夕成周围女孩都在她耳边尖叫着，她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皱起了眉头。 正在奔跑着的高旭远看到了沈夕成的动作，他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是不是不应该让她来看比赛？她是个喜欢清静的人，这种场合不适合她。 正想着，后面正在往前冲的人没注意到高旭远速度的变化，直接冲了上来，把高旭远重重地撞倒在地上。 “啊——”又一阵儿惊呼，几个男孩儿、女孩直接冲上了球场。 魏莹也叫了一声，也想冲上去，但是她的脚还不很灵活，高旭远已经被人围得密不透风。 高旭远倒下的那一刻，沈夕成的心脏也要停止跳动了，这一下看起来摔得不轻，她也想进去看看高旭远。但是魏莹被挤得差点儿摔倒，她得保护好魏莹。 第13章 终于明白了，我喜欢你 高旭远摔得不重，只是擦伤，而这种擦伤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裁判对着周围的人大喊着：“散开散开，别围着。” 看着高旭远被扶着站了起来，围着的人渐渐散去，只有几个女生不肯走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大部分人散开后，高旭远赶紧看向场边……他以为他会看到沈夕成担心的脸…… 然而，他失望了，沈夕成此时根本没看他，她正扭着头低声跟魏莹说着什么。倒是魏莹一直焦急地看着高旭远。看见他站了起来，冲他挥手大叫着，“哥，哥，没事儿吧？”此时，沈夕成眼睛才扫过来，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高旭远第一次知道了心痛是什么感觉…… 队友让他下场休息一下，高旭远拒绝了。场上还有兄弟，而且他为这场比赛已经准备了很久。虽然他已经完全没了斗志，但是，他要坚持。 高旭远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场边的那个人。在原地跳动了几下，用行动告诉队友他没事。场边又响起了一阵儿欢呼。 沈夕成看着高旭远红肿的膝盖，眉头皱起，对魏莹说：“你哥伤的不轻，怎么不处理一下，还能比赛吗？” “这些伤对他来说算是轻的了。他小时候比现在还皮，身上大大小小伤不断，一次最严重的是断了两根肋骨啊。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魏莹倒是不太担心高旭远。 沈夕成看着场上依然如初的高旭远，也便相信了魏莹的话。但是，她还是希望高旭远能少受点儿伤。 最后，高旭远他们以微弱的比分赢了对手。镇中的同学高兴地欢呼着，纷纷拿出毛巾和水递给场上的胜者。队友们也都兴奋地互相拥抱。只有高旭远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偶尔露出的微笑都透着应付。 沈夕成看出了高旭远的不对劲，问魏莹：“你哥腿是不是伤得很重？” 魏莹也觉得高旭远情绪不高，于是冲着高旭远大在叫着：“哥，哥，过来。” 高旭远听见魏莹叫他，扭头看过来，这次对上了沈夕成的视线，高旭远感觉心脏又剧烈地跳了几下。 他正要走向魏莹和沈夕成，一个女孩挡在了面前。 那是大家私下里都公认的镇中校花——许艺琳。许艺琳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脸色发红，头上大滴的汗珠正流下来。 许艺琳的气息还不太稳，“高旭远，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 高旭远要拦着她，并试图绕过她去找魏莹。 许艺琳却不由分说，直接在高旭远面前蹲下身，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拿出一个写着“医用酒精棉”的小瓶子，用力拧开瓶盖，从里面掏出一小团湿露露的棉花。 “会有点儿疼。”说着，许艺琳轻柔地用酒精棉探试着高旭远受伤的膝盖。 “哦——”周围发出了一些带着某些意味的叫声。 许艺琳没有理会，擦完了伤口，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块大创可贴，仔细地贴在了高旭远的伤口处。 她的动作轻快、熟练，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一分钟。高旭远还没从低落的情绪中反应过来，许艺琳已经站起了身。 “最近几天尽量别沾水。”许艺琳完全不顾周围人嬉笑的眼光，镇定地对高旭远说着，然后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高旭远，“每天这样做一次，直到完全好了。” 高旭远机械地接过塑料袋，此时他应该对许艺琳说句感谢的话，而他，做的事竟然是扭头看向了沈夕成。 沈夕成看见了那个漂亮女孩儿的全部表现，她很佩服这个女孩的勇敢和从容。面对面站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青春无限，真是让人羡慕。 她上大学的时候也有过喜欢的男同学，但是，她从没给自己任何接触和表白的机会。她太自卑，她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能够容忍她的人存在。 魏莹好像不太高兴，撅着嘴说：“我就说许艺琳对我哥有意思，我哥还不承认。我不喜欢她，她太高傲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沈夕成听着魏莹的话，微微笑了一下，年少时的懵懂和初生的爱恋之花好美。 “谢谢。”高旭远还是对许艺琳表示了感谢，许艺琳真是很大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用客气”后便自已走开了，并没有表现对高旭远的任何多余情感，也没想要高旭远的感谢。 人渐渐散去，高旭远走到了魏莹和沈夕成身边，不知怎么了，高旭远此时觉得很委屈。就像小时候，魏莹弄坏了他的玩具，他气得冲魏莹喊了几句，魏莹就大哭起来。而爸爸爸妈妈都会过来骂他一顿，让他别欺负妹妹。他解释两句后，反倒被说教得更厉害，妹妹小，不懂事，弄坏了也不是故意的。那种委屈，无人倾诉。 “哥，许艺琳怎么回事？”魏莹还没等高旭远站稳就问道。 “没怎么回事。”高旭远语气不好地回答。 “她终于出手了，哼！”魏莹也没好气地说。 沈夕成觉得魏莹反应有点儿过度，便对高旭远说：“祝贺你们今天取得了胜利。” 高旭远听了沈夕成的话后脸色更加阴沉，黑着脸跟魏莹说了句：“我去跟他们庆祝，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说完转身快步走开。 留下魏莹和沈夕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哥这是怎么了？比赛得胜了，又有美女投怀送抱，他怎么反倒不高兴了？姐姐，我说错话了吗？”魏莹满脸不解地问沈夕成。 沈夕成也对高旭远的表现感到疑惑，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怒无常也是正常的，便笑了一下说：“可能吧，谁让你说人家终于出手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高旭远都没再踏入沈夕成家。 魏莹有时想让高旭远帮着干点儿活时，高旭远也都找各种借口逃避了。就连魏莹说是沈夕成让他来家里吃鱼，都被高旭远拒绝了。 魏莹不时跟沈夕成发牢骚，“我哥一定是跟许艺琳交朋友了，都没时间来帮咱们做事。” 沈夕成有时候也会想起那些包饺子和钓鱼的事情，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怎么会只喜欢这些事呢，他们有太多的青春可以尽情挥霍。 来到这个小镇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按照约定，沈夕成要回B市去找李医生做定期检查。 走之前，沈夕成告诉魏莹，她要回家几天，最多一周就回来。她还把家里大门的钥匙给了魏莹，魏莹可以来照看她的小菜园。 沈夕成走后第一天上午，高旭远起床后，到楼下吃早饭，居然看到了魏莹的身影。 “你今天怎么在家啊，少见啊？”高旭远阴阳怪气地说。 魏莹感觉到了高旭远最近很奇怪，不应该啊，谈恋爱后不是应该周身阳光灿烂吗？怎么高旭远看起来越来越乌云密布了呢？ “哥，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魏莹放下手里要洗的衣服，凑到高旭远身边关切地问。 “我，怎么了？挺好的。”魏莹的问话让高旭远感觉有点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最近这几天，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几乎没怎么见过面。魏莹一直在沈夕成家，高旭远则除了在家睡觉，就是和韩清源他们四处玩。 “你是不是跟许艺琳已经开始了？”魏莹决定今天要跟高旭远好好谈谈。 “……”高旭远刚要否认，突然犹豫了一下，转而说：“跟你没关系，少打听。” “真的啊？真的吗？”魏莹穷追不舍。 高旭远又想起了什么，说：“哎，你今天怎么在家？还没回答我呢。” “哦，沈姐姐回家去了。先说你的事。”魏莹催促着。 “回家？回哪个家？还回来吗？”高旭远放下碗筷，警惕地说。 “怎么了你？”魏莹被高旭远的反应吓了一跳，“快说你跟许艺琳怎么样了？说完我再告诉你沈姐姐还回不回来。” 高旭远伸出手抓住了魏莹的胳膊，“她去多久？还回来吗？” “咱俩能不能好好地聊同一件事。”魏莹被抓得有点儿疼，“好好，我先说，沈姐姐回家办点儿事，她说最多一周就回来了，今天早上走的。” 高旭远放开魏莹，慢慢地转过身，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嘿，我说完了，快说，你跟许艺琳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高旭远淡淡地说。 “你们没交往？”魏莹怀疑地问。 “嗯。”高旭远点点头。 “为什么？” “吃什么喂什么！”高旭远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吃完了，收拾吧。”然后转身又回了楼上。 一整天，高旭远没有出去，一个人在房间呆着。 魏莹则帮着奶奶做家务。奶奶很高兴，今天这两个孩子还不错，都没出去疯跑。 之后，高旭远隔一天都要去沈夕成家看看，而每次都碰到紧锁着的大门。有时他会在门外站一会儿，想像着门内那个清冷的女人，坐在院里看书，画画。或者正在泡着一壶清茶，淡淡地品茗着。 每次想到这些，高旭远的心里都感觉暖暖的，前段时间的狂躁不安也都一扫而尽。高旭远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第14章 董迟 沈夕成再次回到了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虽然只离开半年的时间，却像是离开了一个世纪。离开时，她卖了爸爸的工厂和爸爸为她攒下的几处房产，只留了一处别人都不知道的小户型。 沈夕成不喜欢大房子，房间太多会让她恐惧，以前住的地方，她一个人回家里第一件事都是要走遍所有房间，打开所有灯光，之后，她才敢放松地休息。 到镇上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虽然房子也很大，但是，也许那种房子的格局和她之前住过的有很大不同，亦或者，那套房子周围高耸的院墙给了她安全感。沈夕成不喜欢窗户，特别是高楼大厦中的窗户，因为，以前住过的公寓的窗户，是她妈妈可以轻易飞跃的地方。 回到家，简单地打扫了一下，这个房子一直没怎么住过。当时爸爸不同意买这套，觉得太小，没什么投资价值，而沈夕成则非常喜欢这里。 装修都是按照沈夕成自己的想法做的，设计的时候她就非常用心，似乎那时就已经把这个房子当成了自己最后的归宿。现在看起来，的确很伤感。 一切安排妥当，沈夕成拨通了李医生的电话，约了明天上午的复查。接着，沈夕成关闭了在镇上使用的电话号码，重新买了一张本地的手机卡。她希望她可以顺利地完成检查，然后尽快回到镇上。而在这里的这几天，她不希望跟镇上再有联系。小镇是另一个世界，不能被这个世界污染。 第三天，李医生为沈夕成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让他非常满意。 “看来，你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离开这里后，你的各方面指标都有了很大的改善。再这样保持一段时间，就不用再吃药了。”李医生笑着说。 听到这个消息，沈夕成也非常高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痊愈。 李医生叫李踌，四十多岁，归国人员，五年前回国后在这家疗养机构担任心理医生，在心理疾病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李医生是董迟介绍给沈夕成的，在他的治疗下，沈夕成的情况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展到她妈妈的地步。 两人谈完了病情，李医生说：“董迟一直在问我你的情况，我想，他应该能猜出你这几天会回来复查。” 沈夕成低头不语。 “你现在情况比较稳定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接触一下以前的亲人和朋友。”有时候直面挑战也是心理治疗的一个项目。 “嗯，我考虑考虑。”沈夕成没想过要见其他人，她只想复查后赶紧回小镇。但是，别人可以不见，董伯伯还是很想见见的。 当年她卖掉了爸爸的工厂，董伯伯是唯一没有阻拦和责怪她的人。只是在她签完字后，她看见了董伯伯流下的眼泪。那个比爸爸只大了五岁的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看着这个像父亲一样的人流着泪，沈夕成由最初的绝决一直保持到现在，到此时突然生出了一丝后悔。她真的做对了吗？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2点多。沈夕成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把她放在了离工厂约3公里的一个地方。 下车后，沈夕成拨通了董伯伯的电话。 “喂——”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沈夕成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喂——说话啊……”董伯伯催促着，但是声音并不急躁，过了几秒钟，“……夕……夕成？” 听到董伯伯叫出“夕成”两个字时，沈夕成眼泪止不住地流出。以前，沈夕成很少流泪，别人用多么难听的话骂她，她都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的眼泪只留给了妈妈和爸爸，那两次失去至亲的人时，她流干了所有眼泪。到了小镇后，她才知道，她还是有眼泪的。 “董伯伯……”沈夕成声音哽咽地叫了一声。 “哦，夕成，你回来了？现在好吗？你在哪儿？”董伯伯一连串地问题说出来。 “我很好，现在在工厂附近。” “好，你呆在那儿，你告诉我位置，我去找你。” 虽然只有半年没见，董伯伯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两人来到一家24小时开着的洋快餐店，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这个时候店里没什么人。 沈夕成先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以及在小镇上的生活，董伯伯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 说完自己，沈夕成问：“董伯伯，现在厂里怎么样？他们没为难您吧？”以沈夕成的习惯，工厂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才懒得去问。厂子卖了已经3年了，之前，她从没打听过任何厂里的情况。 “厂子，还能维持。他们对我没什么，毕竟我的手艺，他们还是要指望的。只是……你小叔现在混得挺好，跟陈总他们走得很近。把他以前想做的，被你爸爸一直拦着的想法都做了。”董伯伯说得很平淡。 “董伯伯，如果……如果你不想在那儿干了，我……可以再帮您开个厂子。”这是沈夕成找董伯伯的目的。 董伯伯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夕成，我都快退休了，不想折腾了。这个厂子是我跟你爸爸一起建起来的，厂子在一天，我就在这儿工作一天。厂子在，我就能工作到什么时候就工作到什么时候。” “董伯伯，对不起……”沈夕成看着董伯伯的脸，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孩子，别这么说。你好，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看来，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啊。看到现在的你，董伯伯高兴啊。” “爸，你果然在这儿。”一个响亮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到董迟漾着笑意的脸。 “夕成，你回来了。”董迟跟沈夕成打着招呼。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董伯伯一脸严肃地说。 董迟坐在了董伯伯身边，笑着说：“我是做什么的啊，年轻有为的律师啊。我看到你□□下线了，然后打你手机，已经关机了。爸，你从来不关机。然后我打到你办公室，小赵说你出去了。这么急，一定是见一个突然来访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如果是夕成的话，你们会在哪儿见面呢？”董迟又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如果是夕成一定会找个茶馆，而爸爸您呢，很可能会是公园的某处。不过，这两个地方都太容易被熟悉的人找到，于是，你们两个在这个时间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让熟悉的人完全找不到的地方。哈哈哈。不过，你们放心，其他人不会像我这么聪明的。他们一定想不到这里。” 沈夕成笑了，说：“全部被你猜中了。” 董迟看到沈夕成的笑，自己脸上的嬉笑表情却停住了。沈夕成变了。这是今天所有见过沈夕成的三个人的共同感受。 “你今天不忙吗？平时都很少回家的。”董伯伯嗔怪着董迟。 “爸，我还就今天有点儿时间。很巧吧。”董迟又恢复了笑脸。 “夕成，这次回来你打算呆多久？”董伯伯没理董迟。 “我想明天再处理些事情，后天就回去了。” “什么？这么急干什么？”还没等董伯伯说话，董迟先说了出来。 “嗯，早点儿回去也好。”董伯伯永远是支持沈夕成的那一位。 董伯伯看了一下手表，说：“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夕成，我先回去了。平时多跟董伯伯联系，让董伯伯放心……” “好。”沈夕成点着头说，在董伯伯面前，沈夕成又仿佛是那个曾经被人宠爱着的小女孩了。 董伯伯走了，看着董伯伯苍老的背影，沈夕成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董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脸严肃地看着沈夕成。 “那边生活得还习惯吗？”董迟问道。 “嗯，挺好的。”沈夕成简单地回答着。 “什么时候回来？”董迟话峰严厉。 沈夕成知道董迟关心她，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董迟就像是沈夕成的亲哥哥，处处保护和维护着沈夕成。 但是，董迟很强势，当然这与他一贯优秀的各项成绩不无关系。他经常会自作主张地帮沈夕成做决定，而沈夕成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固执的心。她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左右，无论是爸爸、亲戚，还是董迟。 董迟还是那个老样子。 “现在还没有要回来的打算，也许，会住一辈子吧。”沈夕成也语气坚决地说。 董迟知道沈夕成身上带着刺，那个刺会随时不论场合，不论对象地张开。他一直想避开她的刺，但是，无依无靠，又有着严重心理疾病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他完全放手？他不照顾她，还有谁能这么做？她还会让谁这么做？于是，哪怕是被她的刺刺伤，董迟也一如既往地按着自己的标准为沈夕成做着许多事情。 但是，董迟还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好，我看这段时间，你的状态好了很多，看来那个地方真的很适合你。先呆一段时间也好。不过，那里毕竟偏远，什么都不方便，身体好了之后，还是回来吧。这儿有你的家，有关心你的人。” “嗯，如果有需要我会回来的。”沈夕成其实不想针对董迟。 “夕成，”董迟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回来，或者也不想住在那里了……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国内，国外，都可以。 沈夕成知道董迟的意思，她一直都知道。 董迟比她大三岁，现在也算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律师了，但是他一直没有过女朋友。在沈夕成大学毕业的时候，董迟表白过，如果那次算做表白的话，但是，被沈夕成拒绝了。因为，沈夕成一直把他只是当哥哥看待，从没想过会跟董迟有其他方面的发展。她对董迟，没有过任何超越过兄妹的情感。 第15章 突来的暴雨 “一会儿去哪儿？我送你。”董迟喝了口饮料说。 “沁园。”沈夕成说，这是沈夕成现在住的那套小房子所在的小区名字。沈夕成卖工厂、卖房子，所有事情都是董迟经手的，董迟和沈夕成没给她那些亲戚任何机会。所以留下的这套房子，董迟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董迟的手机响了。董迟拿起来看了一眼，面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沈夕成问：“怎么了？有事你去忙，我打车回去。” 董迟连续按了几下手机按键，铃声渐渐消失后，说：“不是重要的事情。” 可是，没多久，短信声又响起了。董迟看了一眼，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看着沈夕成，说道：“是沈乔。你走后，她一直缠着我，并且十分坚信我知道你在哪儿。”说到这儿，董迟冷笑了一声，“夕成，谁都不会相信我不知道你的去向。” “对不起……”沈夕成真心觉得抱歉。 “夕成，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你没了父母，我……和我爸我妈就是你的亲人。为了你的健康，我们放你走。但是，孩子终归是要回家的。家，可以这里，也可以在别处。只要有亲人在，家就在。夕成，你要永远记得，我们是你的亲人。”董迟说得很激动。 “我知道，小迟哥哥。”小迟哥哥，沈夕成已经多久没这么叫过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叫他“董迟”或“董律”。 董迟抓住沈夕成的手，那只手还是那么凉，“走吧，我送你回去。” 董迟把车停在沈夕成家楼下，两人下了车，董迟跟着沈夕成往楼门口走去，一边走，董迟一边问：“家里都收拾好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都弄好了。”沈夕成按下大门的密码。 两人乘电梯到了3楼，沈夕成打开房门。 这儿，董迟还是装修的时候来过一次，装修完成后，沈夕成也不住在这里，这就一直空着。只是沈夕成偶尔过来打扫一下。 沈夕成拿出茶具，“这还是你送我的。” “嗯，放在这里还挺配的。”董迟当时就是根据房屋的装修风格才送的这套茶具。 “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董迟在房间转了圈后走到厅里问道。 “家里有。” “别告诉我是速冻水饺啊？”董迟笑着说。 “那就真的很不好意思了，就是水饺。不过，我已经学会包饺子了，有时间包给你吃。”沈夕成又想了和魏莹、高旭远一起包饺子的场景，不禁笑了起来。 “哦？你还学包饺子？那我一定得尝尝。”董迟也笑着说。 董迟觉得沈夕成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变化真是很大。最近几年的她几乎不跟人开玩笑，每天都紧绷着全身的神经，而那些脆弱的神经，让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现在的沈夕成让人感觉很轻松，也很淡然。 “这次回来，李医生怎么说。”虽然知道结果应该不错，董迟还是问了一下。 “各项指标都有很大改善，李医生说按这种趋势，下次回来再检查后，可能就不用吃药了。”沈夕成的声音都透着愉快。 “好吧。为了庆祝你早日断掉那些药，咱们今晚……吃饺子。”董迟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两人把沈夕成明天的饭都吃了，吃完饭董迟问：“明天你做什么？” “明天去我爸妈的坟上看一下，把我的好消息告诉他们。” “明天上午和下午我要开庭，不能陪你了。”董迟有些遗憾地说。 “你忙你的，我自己能行。” “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 “上午十点半。” “好，那8点我来接你。” “好。” 第二天，沈夕成坐上了去公墓的大巴车。那里虽然离市区很远，但风景优美，清新寂静，是爸爸为妈妈选的，他知道妈妈一定喜欢那个地方。 爸爸在妈妈的旁边留下了自己的位置，没想到，没多久他们就又在一起了。 爸爸死后所有事情都是董伯伯和董迟帮着弄的，亲戚们都忙着分爸爸的厂子和财产，没时间管这些。 沈夕成很少来这儿，李医生也不建议她经常来。这次沈夕成很想来，不只要告诉爸爸妈妈她的病情好了很多，还要告诉他们她在小镇上的一切，跟他们说她种过菜，钓过鱼，还学会了包饺子。 下了大巴车，要走约20分钟的路程才能到达爸妈的墓地。今天天气很好，这里尤其天高云淡。来扫墓的人不多，沈夕成静静地走在青山绿树中间。突然觉得这里有点儿熟悉的感觉，哦，很像小镇山中的风景。在B市这个大城市，只能去郊区才能看到这样的风景，而小镇上则随处可见。 回去后一定抽时间和魏莹再爬一次山。 很奇怪，在镇上，沈夕成很少会想到B市，而刚回到B市两三天，她已经开始想念小镇了。 爸爸妈妈的墓修得很好。沈夕成坐在墓碑旁边，清理着坟墓上的落叶和尘土。轻声地说着她的事情。 沈夕成离开时，已经过了中午。刚才还晴朗的天气，突然阴了下来。黑色的乌云像怪兽一样，伴随着阵阵儿狂风，从远方袭来，周围下山的人都加快了速度。沈夕成撑的太阳伞被风吹得翻了过去，她费力地收起了伞。跟着人们向山下跑去。 正在奔跑中，大大的雨点儿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沈夕成的身上、头上。 跑到山下管理处的时候，沈夕成和其他人都已经湿透了。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怎么这么突然？ 雨下得很大，雨水像河流一样顺着山路倾泄下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大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本来没把这场大雨放在心上的人们，开始面露焦急的神色，纷纷打着手机，而手机也很及时地没有了信号。于是大家又开始围着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想通过他们了解更多的情况。 管理处的员工也都在四处打着电话。转达给人们的消息并不乐观，大巴来的路已经被山上的石头冲断了，就算雨停了，也要清理一两天后才能通行。 这个消息引起了人们更大的骚动。 沈夕成也着急了，她已经订了明天回小镇的机票。今天走不了，晚上怎么办？ 她反复地看着手机，试着给董迟拨着电话，但是手机始终没有动静。 两个小时以后，雨小了些。开车过来的人吵着要离开，工作人员上前阻拦，外面路很危险，随时有山石滑落，上面领导的意思是让大家在这里耐心等待。 之后，工作人员给大家准备了热水和食物，不断地安抚着每个人。大家都分别用管理处的电话给家里人报着平安。沈夕成没有电话可打，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打算通知董迟。 但是，情况远比大家想得要糟糕很多，一直到晚上，管理处传来消息都是所有人员不能下山。 老人和孩子都被安排到了员工宿舍，沈夕成和其他几个女人被安排到了一间办公室。其他人在大厅。 管理处准备了饭菜，大家简单地吃了晚饭。晚饭过后，工作人员又找来了些被褥，大家凑合着铺好，合衣躺下。 晚上10点左右，沈夕成休息的办公室门被敲开，一位工作人员进来问：“哪位是沈夕成？” 沈夕成坐起来，“我是。” “哦，外面有电话找您。” 沈夕成跟着工作人员到了大厅，接起电话，“喂——” “夕成，夕成吗？”董迟在电话中大声叫着。 “是，是我。” “你现在怎么样？” “我还好，我们都在公墓管理处……嗯，吃饭了，有睡觉的地方。” 董迟终于放心了，“你今天在那儿呆着，哪儿都别去，明天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接出来。哪儿别去，记住了？” “嗯，知道了。”沈夕成听话地应着。 挂掉电话，沈夕成感谢了工作人员，回到办公室继续躺下。 可睡眠却像风一样，飘走了。 第二天早上，沈夕成在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一下。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给他们熬了些米粥，就着咸菜，沈夕成吃完了早饭。 其他人大多都很着急，不停拨着电话，叫着工作人员。 只有沈夕成默默地坐在一个角落，看着窗外已经晴朗了的天空。 管理处的粮食储备还算充足，他们还有自己种的蔬菜，足够他们吃上几天。 第三天中午，山下响起了汽车声，大家纷纷跑到院子里。 一辆越野车开了上来，停在管理处门口。 车门打开，董迟从车上下来。 董迟摘掉墨镜，向人群扫去，看见了站在最后台阶上的沈夕成。 董迟正要往前走，几个人挡在他面前，“路通了吗？通车了吗？我们可以走了？” “现在路还没修好，可能还要再等等，我是走其他路过来的，那条路也非常不安全，我也不准备再从原路返回了。”董迟耐心地跟他们解释着。 听了他的话，刚刚燃起希望的人们又都垂下了肩膀和脑袋。 “大家也别着急，路正在抢修，最晚明天上午应该就能通车了。”董迟想尽量告诉他们一些好消息。 董迟走到沈夕成面前，看着沈夕成有些凌乱的头发和全是褶皱的衣服，咧开嘴，竟然笑了起来，“夕成，看来你过得不太好啊。” 沈夕成伸手要去打他，董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沈夕成的手。 “这么危险，你过来干什么？”沈夕成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拉住董迟的衣服，将他衣领上的一片树叶摘掉。 第16章 你消失了，我怎么办？ 董迟习惯地任沈夕成整理着他的衣领，“我走的路虽然难走，但对我的技术，你应该有信心。” “你是不是在骗他们，路真的明天上午就能修好吗？”两人坐在大厅里，沈夕成问。 “没骗他们，我问了相关部门的朋友，这条路是重要运输通道，政府会加紧修理的。而且，据可靠消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董迟故意严肃地说。 没看到董迟之前，沈夕成想过，这次有可能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爸爸妈妈，她甚至想过，这次的大雨是爸爸妈妈为了留下她而耍的手段。 当然，她本不怕留在这里，之前她几乎每天都盼着能早日走完这残酷的人生旅程，去和父母见面。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突然不想这么早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她，比如……比如……她要和魏莹种菜，要和魏莹学做鱼，要教魏莹画画，要……和高旭远去钓鱼，要坐在高旭远的自行车后座上，听着风从耳边滑过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想到那兄妹两个？ 看见董迟后，沈夕成知道这次她死不了。董迟会带她回去，她会回到那个幽静却又有着无限生机的小镇。 董迟给沈夕成带了很多东西，有吃的、喝的，也有换洗的衣服，包括内衣。 沈夕成很自然地接受了所有东西，她与董迟之间不需要太多客套。虽然对董迟买的东西有些并不满意，董迟知道她的喜好，但却仍然按着他自己的想法去做着。而且他要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事实会证明董迟是正确的。而，沈夕成，已经准备慢慢学着接受董迟的固执和霸道了。就像董迟说的，在这个世界上，董家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亲人。她应该学着去爱自己的亲人。 有董迟在，沈夕成心情平静了很多。虽然还不知道会在这儿再呆多久，但她相信，路，总会修好，而且会长久地走下去。 果然如董迟所说，第二天中午，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路已经通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董迟带着沈夕成回到市区，但是并没有送她回家，而是把她带到了李医生的办公室。 离开墓地后，董迟就毫不避讳地告诉沈夕成，在山上度过了这几天后，沈夕成需要让李医生对她进行了一次心理疏导。 沈夕成其实不想去看李医生，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她对现在的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但是，沈夕成没有拒绝，任凭董迟把她带到了医院。 李医生详细地询问了沈夕成这四天中的所有细节，从最初的淡然，到中间的悲伤、不舍，以及最后的内心充满了希望。李医生听的过程中不住地点头，对沈夕成表示了鼓励。 最后李医生说，这次事件，不但没有使沈夕成的病情反复和恶化，反而证明了沈夕成的确已经在康复中了，而且康复情况非常好。 这个结果让沈夕成和董迟都非常高兴。 回家途中，董迟说不能再回家吃那些速冻食品了，没有等沈夕成的回答，便带着她去了一家餐馆，点了沈夕成爱吃的菜。沈夕成今天心情很好，胃口也出奇地好，吃了不少。 看着这样的沈夕成，董迟终于放下心来。当年沈夕成不告而别，让他着急、生气和伤心了很久，直到收到了沈夕成报平安的邮件，那也是沈夕成给他发的唯一一封邮件。 他以为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沈夕成了，沈夕成是带着绝望离开的，她一直这么固执和决绝。两人为此没少吵架。 而这次，时隔半年后，沈夕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让他大吃一惊，他以为他会继续看到表面清冷，但内心狂燥不安的沈夕成，他以为沈夕成的病情会恶化到不可收拾。而这些都没有出现，虽然沈夕成表面还是很淡然，是的，不是清冷，而是淡然，不熟悉的人可能分不出这两者的区别，但是董迟深深地感受到了沈夕成的不同。这种不同最初带给他的是惊喜，后来，则使他感觉到了不安。沈夕成在这半年中经历了什么？ 小镇上。 高旭远在沈夕成离开的前几天隔天去一次沈夕成的家，第五天开始每天都要去看一次。少年的情怀已经遮挡不住。 第六天，还没有回来。 第七天，没回来！高旭远心情开始烦躁。回到家拉住魏莹问：“她怎么还没回来？你不是说一周就回来吗？” 魏莹：“是啊，我也在想姐姐该回来了。可能是什么事耽误了吧？” “你确定她会回来，而不是彻底离开？”这是高旭远越来越担心的问题。 “不会的，姐姐真离开一定会跟我的说，不会这么不告而别。”魏莹还是很自信。 “可是，万一她家里人不让她回来，或者她自己突然不想回来怎么办？” “哥，那样的话，姐姐也会通过邮件告诉我的。” “你打电话问问。” “跟你说了姐姐的电话打不通。”魏莹有点儿不耐烦了。 “你查邮件了吗？”高旭远依然没放弃。 “查了，我每天都查。哥，你怎么了？姐姐回来不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魏莹本不想说这句话，但是还是没忍住。 “……，我是看你天天在家闲得没事干，你以前每天出去挺好的。”高旭远说完转身出了家门。 从这天起，高旭远每天三次到沈夕成家门口，而每看到一次紧锁的大门时，高旭远的心里就紧张和难过一次。 真的离开了吗？她没有留下任何家里的线索，没有地址，没有电话，除了她的名字外，不知道她任何一个亲戚、朋友的情况。沈夕成就像突然来到这个小镇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这让高旭远完全不能接受。他气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多了解一下沈夕成，气自己她离开之前为什么要疏远她，她真的不回来怎么办？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高旭远已经要绝望了。他甚至想过现在就去沈夕成的城市，哪怕翻遍每个角落，也要把沈夕成找出来！ 魏莹也开始担心起来。她不是担心沈夕成不回来，她担心沈夕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使她不能回来。而这才是更让人不安的。 两兄妹各怀着心事，焦急地等着沈夕成。 从墓地回来后的第二天，沈夕成在家里睡了一整天。晚上董迟的敲门才吵醒了她。 “怎么？还在睡？”董迟进门，看到沈夕成头发披散，睡眼朦胧的样子后，笑着说。 “嗯，一直睡不醒。”沈夕成身体倦缩在沙发里，懒懒地说。 董迟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厨房，然后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沈夕成，“午饭又没吃吧？” 沈夕成点点头。 “我带了外卖回来。去洗洗，一会儿吃饭。”董迟笑着说。 沈夕成抬起头，使劲挤了几下眼睛，冲董迟笑了一下，站起身，听话地走向了卫生间。 一股暖意涌上了董迟的心头，他仿佛又看到那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漂亮花裙子在他身后追着他叫他“小迟哥哥”那个天真可爱的沈夕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那个样子了。 沈夕成洗完了出来时，董迟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 “刚才还不觉得饿，现在觉得好饿啊。”沈夕成拿起筷子，把一大块清炒西兰花放进嘴里。 “你得多吃点儿肉。”董迟夹起一块瘦肉放进沈夕成的碗里。 沈夕成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肉，吃掉了。 “我已经定了明天回去的机票。”吃完饭，两人收拾停当，沈夕成说。 这句话一下子打破了刚才的平静和美好。 董迟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么急，不多呆段时间吗？” “我的事情都办完了，该回去了。”沈夕成淡淡地说。 “夕成，”董迟声音恢复了严肃，“我知道，那个小镇对你身体很有帮助。可是你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回来后我们继续配合治疗，一样可以痊愈。或者，我忙完这段时间，可以申请假期，我们出去好好玩玩。” “小迟哥哥，我喜欢小镇的生活，不喜欢这里。”沈夕成知道她说不过董迟，跟他说话不用解释太多，只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决定了就可以了。 “夕成……”董迟知道，那个固执的沈夕成还在。 “明天早上10点的飞机，顺利的话，晚上就能到家了。”沈夕成打断了董迟。 “……”董迟沉默。 过了一会儿，董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机场。”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沈夕成终于又回到了小镇上的家。家里一切都有条不紊，看来魏莹一直在细心地打理着。 虽然这里是租住的，B市才是自己的家，但是，在B市只有离开的前一天睡得很好，其余时间都睡得很不踏实。而在这里，沈夕成才真正地放下心来，安心地睡着了。 第17章 你回来就好 第二天清晨，沈夕成睡饱了觉，很早就起了床。收拾好一切后，拿起手机，换上小镇的电话卡，看了看时间，便拨通了魏莹的电话。 魏莹很快就接起了，“姐姐，你回来了。”还没等沈夕成说话，魏莹欢快的声音便直接传到耳朵里。 “嗯，昨天晚上到的。”沈夕成也被带动得心情愉快起来。 这时，听到魏莹那边一阵儿混乱，魏莹在手机中对着别人说着：“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一会儿我去问。”然后又跟沈夕成说：“姐姐，我马上过去，你等着我。” 沈夕成简单地吃了早餐，然后沏了一壶茶，坐在凉棚下，喝着茶，看着院子里被魏莹又栽下的各种花花草草和已经挂了满枝的西红柿。好舒服，沈夕成想永远这么生活下去。 没多大会儿，大门打开了，魏莹和高旭远从外面进来。 魏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高旭远，却看起来不太高兴。高旭远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沈夕成家了。 高旭远进入沈夕成家大门时，就看到了，穿着一袭乳白色舒适便装的沈夕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淡蓝色小杯子，悠闲地喝着茶。看到他们进来，她轻轻地把茶杯放下，然后，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早上，高旭远听到魏莹在楼下厅里接电话的声音，便从自己房间冲了出来。果然是沈夕成回来了。这个人，终于还是回来了。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高旭远兴奋得差点儿从二楼直接跳下来。兴奋过后，他突然有点儿生气，沈夕成就这样走了又回来，而且还是延迟了好几天才回来，中间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把小镇当什么？把我们当什么？就算只是普通朋友，是不是也应该报告一下行踪？他跟着魏莹过来，是想找机会指责一下沈夕成的，告诉她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及时沟通。 可是，当看到一如既往的沈夕成时，高旭远心里的郁闷和怨气，一下子被冲得烟消云散了。而这散去的情绪也似乎带走了高旭远的冲动。她回来了，回来就好！ “姐姐，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魏莹跑过去，挨着沈夕成坐下。 “有点儿事耽误了。”沈夕成说。 “什么事？”高旭远站在旁边，立刻问道。 沈夕成愣了一下，“也没什么，现在都解决了。” 又是这样，高旭远心想，沈夕成的心里永远都藏着很多事情，不让他们知道，把他们当成外人，甚至当成小孩子。 高旭远的脸色刚刚回暖了一点儿，又开始阴沉了下来。 “姐姐，中午我给你们做鱼吃吧。”说着，魏莹站起身，跳着进了屋里。 高旭远把魏莹刚才坐过的椅子，往旁边拉了拉，坐下。 两人沉默着。 高旭远之前想了很多很多话要对沈夕成说，现在那个人就坐在对面，那些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高旭远声音低沉地开了口。 沈夕成没想到高旭远会这么说，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茶水溅出了一小滴在手上。 “我去……郊区的路上碰上了大雨，路被封住了，在山上呆了四天。”沈夕成轻声说着。 “啊——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高旭远扭过身，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沈夕成。 沈夕成微微一下，看着高旭远说：“没有，山上吃的用的都还齐全。路也很快修好了。” 高旭远的视线接触到了沈夕成的眼睛，高旭远看到了那个女人眼底深处残留的淡淡忧伤。沈夕成看见了这个少年眼中散出的关切和温柔，这是沈夕成不太熟悉的眼神。虽然董伯伯和董迟也关心她，爱护她，但是，他们与高旭远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怎么不一样，她还不清楚。 两人不自觉地对视着。 “哥，去帮我摘点儿菜来。”魏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两人像突然被叫醒一般，画面由静止变回了正常。 “马上来——”高旭远声音有些吵哑地回应着，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头也不回去跑进了屋里。 沈夕成也赶紧把手里的茶杯送到嘴边，大口地喝了一口茶。刚才心跳竟然加速了。 鱼还是上次他们一起钓回来的。高旭远说刚钓回来就马上吃的话更新鲜、好吃。 魏莹马上回应着，哪天咱们再去钓鱼吧。 沈夕成微笑，算是同意。 之后，他们不仅去钓鱼。高旭远还带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去爬了山，去了周围几个景色很美的村镇，去参加了当地的婚礼和葬礼，沈夕成还买了很多当地人手工做的小物件。 假期永远是短暂的，高旭远和魏莹的暑假很快结束了。 假期的最后，高旭远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不准备去国外上大学了，他要考国内的大学。 于是，全家总动员，挨个跟高旭远淡心。高旭远的父母也特意抽出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跟高旭远视频。高旭远只说，国内大学也很好，将来想留学可以大学毕业后再去。其他的一概不予回答。 高旭远的父母还好，看到高旭远这么坚持，也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便不再管他。 爷爷奶奶为了高旭远的前途，愿意他到国外读书，但是，他们早晚是要回国内的，高旭远愿意留在国内，留在他们身边，也是他们所希望的。 外公外婆更不在意了，这个大外孙如果能留下，他们是最高兴的。 反应比较激烈的是高旭远在美国的姑姑。她苦口婆心，几乎每天一次视频地劝说着高旭远，还拍了很多美国大学的照片给高旭远看。 但是，高旭远就是铁了心，一定要留在国内。姑姑是个聪明人，一次视频中问高旭远：“远，你不想出国，有没有其他原因？” 高旭远说：“没有啊，就是不想去了，想留在国内。”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姑姑试探着问。 高旭远愣了一秒钟，眼睛看了一下别处，说：“没有啊，姑姑你别瞎猜了。” 姑姑说：“远啊，不管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姑姑都要告诉你，你现在还小，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下来。不是不让你交女朋友，只是想让你记住，不要为了现在而耽误了将来。” 魏莹听了高旭远不出国的事后，心里默默地一惊。不知怎么，魏莹对他这个决定并不觉得意外，她好像早就觉得高旭远会留在国内。 她也问过高旭远，想让他告诉她真实的想法，但是她失败了，高旭远跟谁都说“只是不想去国外了，国内挺好的。”连韩清源他们都没能套出点儿真相来。 高旭远和魏莹开始了新学期的生活。 高旭远上高三，学习比高二紧张了许多，下午打球的惯例也取消了。 魏莹上高二，她的生活倒是没什么变化，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和沈夕成一起度过。沈夕成教魏莹画画，魏莹教沈夕成做饭。两人互相影响，互相学习，越来越情投意合。 高旭远偶尔也会跟魏莹一起到沈夕成家喝茶、聊天，或者带着她们出去玩儿。 时间就在这闲情逸致中静静地流逝着。 元旦过后，春节很快就要到了。元旦在当地不算个大节日，高旭远他们只放了一天假，便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而春节，则是这个小镇上最大的节日，不管多忙，大家也都会抽出半个月的时间和家人团聚，热热闹闹地迎接春天的来临。 高旭远问沈夕成春节在小镇上过还是回B市。沈夕成毫不犹豫地回答，在镇上。高旭远听后，心中学着魏莹大叫了一声“耶！” 但是转念一想，高旭远又觉得很伤感。沈夕成在B市究竟发生过什么？她的家人呢？为什么她的家人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生活？为什么春节这么大的日子她都不回家与家人团聚？高旭远从来没问过沈夕成的身世，也从来没问过魏莹关于沈夕成的任何事情，他觉得沈夕成就是沈夕成，和她是谁的女儿，是做什么工作的无关。但是，他有时又特别想去了解她，想去参与她的过去。 节日里，看着别人家的团圆，沈夕成一定很难过。想到这儿，高旭远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渐渐使自己平静下来。 高旭远找到魏莹，两人商量着怎么才能让沈夕成在小镇上度过一个愉快的春节。 小镇上的冬天不冷，最冷的时候，白天最高温度也可以达到十几度，这也是让怕冷的沈夕成满意的地方之一。 临近春节的时候，高旭远、魏莹和沈夕成一起去县城进行了大采购。 除了给魏莹爷爷奶奶家买了很多东西外，还把沈夕成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沈夕成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浓烈的春节气氛。现在想来，以前她和爸爸几乎没过过春节，每年春节都是爸爸最忙的时候。爸爸去世后，春节对沈夕成来说都是最平常的日子，吃着速冻水饺，而这水饺并不是为了应景而特意吃的，只是她平时就这么吃而已。她从没想过别人家过春节做什么，也没羡慕过别人家那种节日的气氛。 其实，每年春节董伯伯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想让沈夕成和他们一起过节，但都被沈夕成拒绝了。她和董迟没少因为这个吵架，有一年气得董迟一个月都没理沈夕成。 今年，沈夕成突然很想好好过一次春节。就算没人和她团圆，她自己也应该感受一下春节的气氛。 第18章 给你温暖 小镇上的年三十没有吃饺子的习惯。年三十上午，魏莹和高旭远特意来到沈夕成家，和她一起包起了饺子，想让沈夕成有家的感觉。 三人正在包着饺子，大门外的门铃被按响了。三个面面相觑，不知道会是什么来这时候来访。 魏莹擦擦手，跑过去开门。 魏莹的奶奶站在门口。 沈夕成看到奶奶，也赶紧迎了出来，高旭远紧跟在后面。 “外婆，你怎么来了？”高旭远走到沈夕成前面，迎着老人说。 “奶奶给姐姐送东西来了。”魏莹正拎着一个大袋子。 高旭远赶紧接过来，“什么东西？这么沉？外婆你跟我说我带过来就行了。” “这些都是家里自产的，带给你们的沈姐姐尝尝。”奶奶声音宏亮地说。 “谢谢您，您快进来坐。”沈夕成把老人让进屋里。 “哟，在包饺子啊。”奶奶一眼看见了桌子上的面和馅。 “嗯，奶奶，我们包的可好吃了。”魏莹邀功似地说着。 沈夕成把老人让在沙发上，为老人倒了一杯茶，“还是魏莹教我包饺子的，魏莹很能干。” 老人喝了一口茶，看着沈夕成说：“沈姑娘，我听魏莹说你春节不回家，一个人在这儿。就想着，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们一起过。镇上的春节热闹，你也感受感受。” “哦，太好了。姐姐，去吧。”魏莹一直有这个想法，一方面怕奶奶不同意，另一方面怕沈夕成不习惯到陌生人家，所以没敢跟任何一方提出来。 看到奶奶亲自来上门邀请，魏莹紧张地看着沈夕成，脸上写着“求求你，姐姐，答应吧。” 沈夕成是不想去的，她从来都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不喜欢到陌生人家里。虽然这个陌生人的家里有两个和她已经非常熟悉的人。 高旭远看出了沈夕成的犹豫，于是赶紧说：“外婆，咱这地方过节太闹了，还要守岁，不是咱这儿的人会不适应啊。” “哦，哦，那倒是。不过，沈姑娘不用守我们这儿的理儿，你就吃顿晚饭，想和我们一起玩，就多玩会儿，困了就回家睡觉。”奶奶爽朗地说着。 沈夕成已经决定了，老人亲自来邀请，不去不合适，也显得沈夕成不懂事。以前沈夕成从来不把别人的想法放在心里，也从来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 但这次，在这个善良的老人面前，她做不到了，于是她笑着对老人说：“奶奶，我去，我也正想看看你们是怎么过节的。” 魏莹欢呼着跳起来，高旭远，当然高兴，但是心里又有些担心。 “好，好，你们接着包饺子，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儿过去。”说完，奶奶站起来就要走。 高旭远也站起来，说：“外婆，我跟你一起回去。你等一下。”说完，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手，拿起外套，和奶奶一起回了家。 沈夕成看着包了一半的饺子，说：“咱们快点儿包完，然后去你家也帮着奶奶干点儿活儿吧。” “嗯，嗯，好，咱俩快点儿包。” 包完饺子，两人煮了一点儿，吃了午饭。沈夕成又回房间拿了些东西，跟着魏莹一起到了奶奶家。 一进门就看见高旭远坐在院子里，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罐子，另一只握着一个小锤子，正在奋力地一锤一锤地凿着。 “哥，这就是你干的活儿啊？奶奶太心疼你了吧？”魏莹看了一眼高旭远手里的东西，瞥着嘴说。 “这只是其中一项好吧？我都干了好多活儿了，是吧，外婆。”高旭远冲屋里叫着。 奶奶和爷爷一起迎了出来。 沈夕成打了招呼，把手里的东西分别递给他们。 “这是我从B市带来的，不知道两位是不是喜欢。” 爷爷奶奶打开手里的袋子，奶奶的是一条羊绒披肩，爷爷是条羊绒围巾，摸着手感，看这颜色，就知道价格不低，奶奶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敢收起来。 魏莹也看出了那是某个国际大牌的东西。高旭远对这些不了解，但是看了大家的表情，知道这个礼物不太一般。于是一边继续捣着蒜，一边走过来说：“外婆，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啊；外公那个戴起来也很精神。” 魏莹也意识到了，“是啊，爷爷，奶奶，这是姐姐的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爷爷奶奶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就先收了起来，想着以后再找机会退给沈夕成。便说：“谢谢，沈姑娘。” “奶奶，您叫我夕成吧。”沈夕成说。 “好好，夕成，进来，进来坐，你就当自己家，别拘束。”奶奶热情地跟沈夕成说着。 魏莹很快加入了奶奶的工作，手巧麻利地和奶奶一起准备着晚饭。魏莹特意给沈夕成安排了一些剥葱、摘菜的小活儿。稍微需要点儿力气的工作都给了高旭远。 魏莹的爸爸妈妈下午也过来了，晚上大家一起过节。 经常听奶奶和魏莹说起沈夕成，魏莹的父母对沈夕成也有所了解。看到沈夕成，魏莹妈妈便拉住沈夕成热情地聊着。魏莹怕妈妈问题太多，便拉着妈妈一起到厨房帮着干活。 沈夕成开始是觉得不自在的，但是，后来看到大家都各自忙着，没人注意她，她偶尔还能帮上点儿忙，家里人都很随和，身心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晚饭是正点开餐，奶奶让高旭远搬出了一个大桌子，两张桌子并起来，桌上仍然摆得满满的。几个人进进出出，忙而不乱。 这才是家的感觉吧？小时候，沈夕成过年过节也会去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由于妈妈性格怪异，每次回家，都让人很压抑。有时妈妈还会跟姥姥和婶婶吵架。 妈妈去世后，到亲戚家时，大人们都把她当成孤儿一样看她，虽然个个脸上都露着笑容，但那笑容里明显地带着对她的可怜。那种可怜的表情是沈夕成深恶痛绝的。 而现在，这家人没有把她当成特殊的客人，不冷淡，也不特别热情，就象她也是这家的一员一样，会让她帮忙，也让她随便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刻意地注意她。 饭菜真的很好吃，这可以说是沈夕成吃过最好吃，最有亲人味道的年夜饭。 饭桌上，大家谈论着最近的情况，魏莹爸爸和爷爷不时说着国家国际大事，魏莹妈妈则叨唠着单位的趣闻。 最后，魏莹妈妈给沈夕成盛了一大碗米饭，递给沈夕成的时候说：“夕成，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儿。” 看着那满满的一碗饭，沈夕成微微皱了一下眉，还是笑着接了过来。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沈夕成吃干净了满满一碗饭。 晚饭后，才是节日的正式开始。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魏莹爸爸叫大家都到街上，他准备放炮了。 高旭远走在后面，偷偷地拉住沈夕成，小声说：“等等。” 沈夕成站住，不解地看着高旭远。 高旭远变魔术一样，张开手掌，两粒药带着外面的透明包装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消食的，嚼两粒，不然一会儿胃不舒服。”高旭远瞟了一眼外面，迅速而小声地说着。 沈夕成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那个是她经常吃的。她胃不好，这些药都是常备药。 沈夕成拿起那两粒药，轻轻划开包装，放进了嘴里咀嚼着。 高旭远看她吃了药后，没说什么，直接跑向了门口。 周围已经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五彩斑斓的烟花，不时在空中绽放。 高旭远和魏莹爸爸分别点着烟花和鞭炮，“年”的气氛来了。每年这时候，沈夕成最讨厌的就是楼外震耳的炮声和刺鼻的火药味。沈夕成是最支持禁放的。 而今年，这炮声变得悦耳了，气味竟然也变得好闻起来。 高旭远正在点一个大东西，点燃后，他迅速跑到沈夕成身边，低下头，在她耳边说着：“堵上耳朵，这个特别响。”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响彻夜空。 沈夕成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被这响声吓得身体动了一下，在第二声响起前，一双温暖的大手捂在了她的两只耳朵上，巨大的声音被隔在了耳外…… 随着“嗵、嗵、嗵”几声响后，周围的人纷纷放出耳朵，然后叫着、喊着。 高旭远的手没有立刻放下来，那两只耳朵冰凉的触感，让他想再捂一会儿，想让那冰凉快点儿散去。 沈夕成看到高旭远还没撒手，便轻轻地扭了一下脖子。高旭远示意到了，马上把双手放下，低头看了一眼沈夕成。此时的沈夕成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兴奋，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但是，高旭远可以肯定的是，她并没有厌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他们站在最外围，此时大家都在看着烟花和听着炮声，没人注意他们。 魏莹爸爸叫着高旭远。高旭远又迅速跑了过去。 炮放了一阵儿后，暂时告一段落。大家重新回到房间，喝着茶，吃着小吃。 奶奶摆起了麻将桌，这是魏家的传统。两位老人和魏莹的爸爸妈妈开始打麻将，魏莹在旁边伺候牌局。 以往高旭远这时已经跑到外面找他那几个兄弟放炮去了，今天却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帮着奶奶看牌。 奶奶问沈夕成要打牌吗？沈夕成从来没动过这玩意，自然不会打。奶奶就对魏莹说带着你沈姐姐去玩别的吧，不用管我们了。 沈夕成不好意思走开，便说，想在旁边看看，学习学习。 奶奶听后高兴不已，便在牌桌两旁又加了三把椅子，沈夕成、高旭远和魏莹坐在边上观战。 高旭远把他和沈夕成的椅子摆在了奶奶身后，离牌桌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拉着沈夕成坐下说：“我告诉你怎么玩，咱们小点儿声说，别让别人听见。” “哥，我坐那儿吧，我给姐姐讲。”魏莹想跟沈夕成坐在一起。 “你的任务是端茶倒水，做好服务。”高旭远扶着椅子背，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 “远啊，你得给我好好看着牌啊，别让我出错了。”奶奶在前面嘱咐着高旭远。 “外婆，你放心吧，有我在呢。”高旭远拍着胸脯说。 第19章 你会在小镇呆多久？ 这晚，高旭远终于知道什么叫聪明了。他只给沈夕成简单地讲了讲麻将的规则，沈夕成从连牌都不认识，二十分钟后，已经开始偷偷指导奶奶出牌了。 在她的指导下，奶奶连着胡了两把。 高旭远不得不问沈夕成：“你之前真不会打麻将？”他当然知道沈夕成不会骗她，但是她这算牌的功力，可真是不能小看啊。 “真的不会，我家人从来不玩麻将。这个……也不太难……就这么多牌，自己手里有什么，别人已经打出了什么，他们想要什么，不难算出来啊。”沈夕成家里从来不打麻将，其实是因为她爸爸麻将打得很好，无论玩的大小，她爸爸总是最大的赢家。所以，后来只要她爸爸在场，她家亲戚、朋友就再不打麻将。 现在，沈夕成才知道，她爸爸原来是这么计算的。 奶奶又赢了几把，魏莹妈妈不高兴了，“你们不许再帮着奶奶了，奶奶跟我们玩从来没赢过。” “就许你赢，我就不能赢啊？”奶奶假装责怪着魏莹妈妈，“你们别走，今天我要把以前的都赢回来。” 大家爆发出了一阵儿大笑声。 沈夕成也跟着笑着，那是真正开心的笑。但是，笑过之后，她还是很少开口了。除非奶奶实在不知道打什么了，她才给支支招。 眼看着时间快到十二点了，魏莹爸爸说，这是最后一把了，一会儿我们要去放炮了。 沈夕成看着奶奶抓的牌，又看了几轮出牌后，偷偷告诉奶奶，这次打哪张，下次打哪张。她让打的牌，奶奶和高旭远有的看着觉得不应该打，但看着沈夕成胸有成竹的样子，奶奶索性就听她的，反正今天没输钱。 慢慢的，奶奶和高旭远都看出了要胡的是什么，这是要胡豪华七对啊。这也太难了吧？ 但是，奶奶还是很快上听了，奶奶抓起一张，一筒，没用，奶奶正要打出去，被沈夕成迅速拦下，指了一下另一张“五万”，“打这个。” “打这个，会不会点炮？”奶奶小声说，“魏莹她妈留着万牌呢。” “奶奶，没事，您打吧。她没用。”沈夕成坚定地小声说着。 果然，奶奶扔出去“五万”后，魏莹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要这张，自己去摸了一张，然后，气愤地把牌扔了出去。 高旭远为沈夕成捏着一把汗，虽然只是家里人随便玩玩，他还是不想沈夕成有任何闪失。 当奶奶再次摸牌的时候……奶奶胡了，自摸了一个“一筒”。 奶奶乐得哈哈哈地大笑不止。 其他几个人乖乖地拿出钱来。其实本来玩得就不大，奶奶到最后也没赢多少钱，但是奶奶还是财大气粗地抽出两张伍拾元纸币分别给了魏莹和高旭远。 “给，奶奶今天赢钱了，你们俩也跟着沾沾光。” “谢谢奶奶。” “夕成，这个是给你的，这钱都是你帮我赢的。”奶奶又抽出一张一百元的纸币递给沈夕成。 “奶奶，这我可不能要，是您手气好才赢的。”沈夕成推脱着。 “夕成，拿着吧，今天老太太可是高兴了。”魏莹妈妈在旁边笑着说。 其他人也都劝她收下，沈夕成看了下周围的人，看到高旭远时，他冲她微微地点了点头，沈夕成只好接过了那一百元钱。 零点到来之前，炮声达到了最大，整个小镇都被亮光和巨响包围着。 十二点过后，小镇渐渐恢复了平静。青壮人要守岁，岁数大的和小孩子熬不了的，可以睡觉了。 每年高旭远和魏莹都是要守岁的。守岁一般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玩麻将，打扑克牌，或者看通宵电影。魏家人少，一般都是看电视和电影。 高旭远和魏莹已经下载了好几部电影，准备今天晚上看的。 高旭远一直观察着沈夕成，怕她熬不住，随时准备着送她回去。而沈夕成则看起来兴致很高。魏莹问她看电影吗？她回答得很干脆，“看！” 爷爷奶奶回去睡觉了。剩下的几个人在坐在厅里的春秋椅上等着看电视。 虽然生着自制的暖气炉，还是有点儿冷，魏莹拿出了几床被子分给大家，她和沈夕成盖一床，两人依偎在暖和的被窝里，吃着小吃，喝着热茶，看着前段时间炒得火热的进口大片。沈夕成觉得今天是自从妈妈去世后，她过得最幸福的一天。 高旭远看到沈夕成很舒服自在地裹在被子里，心里暖融融的，脸上都不自觉地挂上了笑意。 魏莹和妈妈怕冷，不想出被窝，便不停支使着高旭远添水，拿东西，做这做那。沈夕成都觉得不好意思，好几次要从被子里出来都被魏莹拦住。高旭远也及时制止，说：“你们都别动，我来！我不冷！” 连着看了几个电影后，天色已经发亮了。几个人关掉电视，分别进入卫生间，洗了洗脸，魏莹给沈夕成准备了新的牙刷和漱口杯。 魏莹的妈妈开始为大家准备早餐。 爷爷奶奶也很快起床了。 吃过早餐，就要开始拜年了，所有亲戚、朋友要挨家挨户地拜年。大家都要先去看最年长的长辈，然后依次往下。 在亲戚来之前，沈夕成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便跟爷爷奶奶、魏莹的爸爸妈妈告别。 他们也没再挽留她，嘱咐她回家好好休息。 大家把沈夕成送到门外，看着她离开。 高旭远特别想去推自行车送沈夕成回去。但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会有点儿不方便。 于是，高旭远站在门口，再一次看着沈夕成孤单的身影离他而去。这种感觉太不好了。高旭远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不会再让沈夕成一个人离开。 沈夕成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偶尔的炮声，沉沉睡去。 春节过后，高旭远又投入到了更加紧张的学习中。 春天，在高旭远的无数题海中悄悄来临。 沈夕成院里的两株桃树，在四月，桃花竟相盛开，映得小院一片春意盎然。 沈夕成最喜欢这时候坐在桃树下画画，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桃花瓣飘落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沈夕成的衣服上，有的落在茶杯里，粉红色的小花瓣在淡绿色的茶中打着转。 沈夕成不会把花瓣挑出去，而是就这么一口一口地把泡着桃花的茶喝下去。 这天，沈夕成闲来无事，突发奇想，准备用桃花做种糕点。 她爸爸是开糕点厂的，从小她和董迟就是爸爸和董伯伯的试吃员，每次多出来的新样品，爸爸和董伯伯都拿回来给他们吃。 大一时，沈夕成还进了工厂，准备接替爸爸把厂子办下去。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在那呆的那段时间，让沈夕成对做糕点产生了兴趣，后来自己买了很多工具，没事儿的时候便做些小点心。 在小镇上，沈夕成没有买到做蛋糕的设备，但是，用家里现有的东西，也应该能做出来。嗯，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说做就做。 沈夕成先摘了些桃花，她分别摘了两种，一种是完全盛开的，另一种是花骨朵。分别装在两个容器里。 然后用清水清洗干净，控干水分，最后把桃花捣成汁液。 沈夕成正做着，大门开了，魏莹和高旭远走了进来。 “这时候怎么来了？不上课了？”沈夕成问。 “今天下午学校停电，老师让回家了。”魏莹放下书包，走到厨房，“姐姐，你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做桃花糕。”沈夕成打了几个鸡蛋，将蛋清和蛋白分开。然后拿起打蛋器使劲打着蛋白。 “什么糕？”高旭远也走到厨房，接过沈夕成手里的打蛋器和碗，使劲打了起来。 “桃花糕，用桃花做的糕点。”沈夕成说，“要打成白沫啊。” “桃花有点儿苦，能好吃吗？”魏莹提出了疑问。 “嗯，所以，放桃花和糖的比例非常关键，不能太苦，也不能太甜。”沈夕成继续往蛋黄中添加各种面粉和白糖。 接着把桃花汁和肉，以及高旭远打好的蛋白，再放在一起搅拌。 最后把这些放进电饭煲里，按下开关，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后，新鲜的粉色蛋糕就出炉了。 沈夕成把蛋糕晾凉，然后切成小块，装盘。 高旭远和魏莹已经闻到了香味，都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沈夕成紧张地看着他们的表情问：“好吃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着：“好吃！” 沈夕成这才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嗯，有一点点苦，甜味也恰到好处，吃到嘴里回味无穷。 “成功！”沈夕成高兴地叫了一声。 “姐姐，”魏莹又拿起一块，“这个蛋糕叫什么名字？” “哦，还没想好。”沈夕成是刚起的念头，的确还没想太多。 “叫‘春日’吧。”高旭远咽下一口蛋糕说。 “春日？好，姐姐，这个名字好。”魏莹连连说好。 沈夕成也很喜欢，但是这只是个普通的试验品，可能吃过的只有他们三个，其实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好，就□□日吧。” 三人把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用的是花瓣，下午三人又用花骨朵做了一个“春日”，两种口味虽然差别不大，但仔细品味还是能发现之间的不同。花骨朵比花瓣的苦味要浓些，所以，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花瓣的味道更好。 吃过饭，魏莹主动去收拾厨房，留下沈夕成和高旭远在院子里喝茶。 “你，会一直在我们小镇上生活吗？”高旭远犹豫着问沈夕成。 沈夕成正在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说：“目前看是这样的，我很喜欢这儿。” “大概会呆多久？五年？十年？还是更久？”高旭远继续追问。 沈夕成苦笑了一下，她希望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不知道，今后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目前我是希望可以永远在这儿生活下去的。” 第20章 陪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高旭远的高考志愿一直是家里人最关心的问题，爷爷奶奶差不多每天一次视频通话外加国际长途。开始高旭远都说没想好，随着时间的临近，高旭远终于说出了，他要报考本省的一所大学。 这个消息不异于另一个重磅炸弹在高旭远身边所有亲人身边炸响。 于是又一轮针对高旭远的反对声狂轰乱炸地袭来。 “怎么只是省里？你学习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更好的大学？！”舅舅舅妈说。 “我们不懂这些，在省里也好，离家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外公外婆说。 “远啊，你这是怎么了？男孩子应该多出去闯闯，怎么能永远守在家里。”爷爷说。 “远，你也已经18岁了，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想清楚，将来别后悔。”爸爸妈妈说。 “小远，你说实话，是不是在谈恋爱！”姑姑说。 高旭远对这些都只是表现出了一副你们说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的姿态。 学校的老师也对他表示了遗憾，这么好的孩子留在省里太可惜了。 魏莹在沈夕成家也在说高旭远的事，“我哥这次偏要考省里的大学，我家里都快吵翻了。其实我觉得在省里挺好的，去那么远，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要重新开始。唉，只可惜，不知道明年我能不能也考上那个学校。” 沈夕成知道高旭远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高旭远真正的实力怎么样，但是听魏莹说的，还有自己感觉到的高旭远，应该是很有实力考上更好大学的，他一定要这么做，难道真的是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亲人和朋友吗？沈夕成心里有些慌乱。 高旭远虽然学习已经到了冲刺的阶段，但是，他仍然偶尔会抽时间到沈夕成家一趟，有时和魏莹一起，有时是自己一个人。每次来的时间都不长，最多十几分钟，短的时候会看一眼就迅速离开。 沈夕成一直想找高旭远谈谈，问问关于他高考志愿的事情，而每次刚一开口就被高旭远打断。 最近这段时间，沈夕成觉得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到小镇以后，一直跟李医生进行着固定时间的联系，经过李医生的诊断，沈夕成可以暂时停药了，也不用再回B市进行检查。这个消息让沈夕成非常高兴。但是，李医生也嘱咐了她要随时注意自己的情绪变化，家里要常备这些药物，感觉情绪有变化时要及时吃药，并立即给他打电话。沈夕成一一答应。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高三的学生每天都在题海中奋战着。沈夕成特意做了些“春日”和其他一些糕点，让魏莹给高旭远带去。 高旭远看着这些精致的小点心，吃一口，一股暖意便爬上了心头。 周五，已经连续没日没夜学习了十几天的高三学生们，终于得到了一次放松的机会。老师破天荒地周六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晚上，高旭远和魏莹来到了沈夕成家。 “明天我们放假，咱们去县城玩一天吧？”高旭远一进门就提议着。 “是啊是啊，我们好久没去县城了。”魏莹也兴奋地回应着。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放假？你们学校不是要抓紧一切时间备考吗？”沈夕成说。 “我们老师发了慈悲呗，看着我们太辛苦了，让我们休息一天。”高旭远右手碰了一下鼻子说。 沈夕成还是不太相信。这所学校以治学严谨出名的，每年升学率是全县第一，在省里的排名也很靠前。 “姐姐，不管他们，有得玩总是好的。”魏莹摆着手说。 沈夕成想了想，说：“好吧，明天我们就好好玩玩，但是，要先说好，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我带你们玩。” “好啊，好啊。”魏莹夸张地拍着手说，然后又想起什么，“……姐姐，能带韩清源去吗？” “当然可以。”沈夕成笑着说，看了一眼高旭远。 高旭远紧闭了一下嘴唇说，“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四个人在公交车站聚齐。 今天沈夕成穿得很休闲，一身依然舒服的浅色衣服，外面加了一件淡绿色的针织外套，一股春天的气息补面而来，高旭远看着走来的沈夕成，脸上不自觉地挂起了笑意。每次见到这个女人心情都无比愉快。 四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县城。 第一站是看电影。到了影院门口，高旭远刚要走向售票处，被沈夕成从后面拽住，“说好了，今天我付钱的。” 高旭远停下，看着沈夕成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纸币，高旭远无奈地从里面抽出两张，“这就够了。”然后去排队买票。 高旭远从没像现在这么强烈地想要自己快点儿长大。 沈夕成买了饮料和爆米花。 买票回来后，沈夕成远远看着高旭远的脸色……有点儿难看，走到近前时，高旭远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沈夕成很少到影院看电影，记忆中仅有的几次还是董迟硬拉着她看的。 高旭远坐在沈夕成旁边，感受着坐在身边的那个人，脸上偷偷地露出了笑容。 看完电影后，找个家餐厅吃饭，这是高旭远推荐的餐厅，一家B市口味的餐厅。 他们来得比较早，餐厅的人还不太多，几个人找了个僻静的桌子。 高旭远把菜单给沈夕成说：“你家乡的菜，你来点吧。” 沈夕成其实对点菜很不在行，她和董迟出去吃饭，都是董迟点菜的，他知道她所有偏好，从来不用询问她。 沈夕成仔细看了几遍菜单，最后点了几个比较适合大众口味的菜。 吃过饭，高旭远又提议去游戏厅，他说：“可惜咱们县城太小了，玩的地方也少，以后有时间咱们去省里好好玩玩。” 刚到游戏厅门口，韩清源和魏莹便跑了进去。沈夕成跟在后面进入，一片嘈杂声传来，沈夕成停住了脚步，她实在不喜欢这里。 高旭远走在沈夕成旁边，看见沈夕成站住，问道：“怎么？不喜欢？” 沈夕成往里面看了看，已经找不到魏莹的身影了，只好说：“进去看看吧。” 高旭远拉住她，“不想去，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了，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沈夕成已经走了进去。 高旭远跟过来，让沈夕成在原地等着，他去换游戏币。沈夕成没来过，也很少听说游戏厅的事情，所以都不知道需要换游戏币。 高旭远拿着几个币过来，带着沈夕成在游戏厅里逛着，不时问她想不想玩这个，想不想玩那个？ 沈夕成都不太感兴趣，她一直跟高旭远说：“你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高旭远却像没听见一样，不回答，一直在她身边。 走到了打地鼠的游戏旁，几个人在热烈地敲着，不时发出阵阵尖叫声。 “我们也去玩吧。”高旭远拉着沈夕成到另一台机器前面，“你看，就这样，一露头你就敲它。” 沈夕成犹豫着接过高旭远手里的锤子。最初几次沈夕成都没打到，高旭远在旁边耐心地指导着。慢慢地沈夕成开始熟练起来，得分一次比一次高，沈夕成打得也越来越高兴。 之后，高旭远带着沈夕成又玩了投篮、赛车、射击等。沈夕成完全忘记了进门前的不舒服，玩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高旭远自己没玩，一直在陪着沈夕成。看着她高兴，他，更高兴。 魏莹和韩清源已经玩得忘了自己和其他人，沈夕成碰见他们好几次，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两个人已经在游戏中打得不可开交了。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了下午4点多，沈夕成有点儿累了。 高旭远看出了沈夕成的疲惫，便找到魏莹和韩清源，想拉他们一起回家。可那两位同学仍然意犹未尽，魏莹抽出空来说：“哥，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再玩一会儿。” 高旭远看了看沈夕成，沈夕成也无奈地看着他。 沈夕成说：“我们等等他们吧。” 高旭远说：“我们先回去吧，他们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然后又走到韩清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清源，我们先回去了，你和魏莹再玩会儿，但是别太久，照顾好魏莹。” 那边魏莹又发了一排子弹，韩清源身体不自觉地躲了一下，手上马上回击。危险暂时解除后，韩清源眼睛盯着屏幕，对高旭远说：“你放心吧，玩完这局我们也回去了。”然后又投入到了战斗中。 高旭远和沈夕成走出了游戏厅，从几个小时昏暗空间里走出来，沈夕成不禁闭了一下眼睛。 “我是不是不该带你来这儿？”高旭远有点儿后悔。 沈夕成笑了一下，“这儿挺好玩的，我玩得很开心，不然也不会不知不觉就到这个时间了。” 高旭远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才好过一点儿。 两人走到大巴车站，车很快到了，这个时间回去的人比较多，上车时有些拥挤。高旭远用手臂护着沈夕成上车。 大巴车上的座位很多，高旭远和沈夕成走到车后面，找个两个位子，沈夕成坐在里面靠窗的地方，高旭远坐在她旁边，临着过道。 高旭远的腿长，他一般都是坐在车辆的最后排中间的位子上，现在坐在这里，身体不敢太靠近沈夕成的一边，只好把腿放在过道上，有人走动，就把长腿再缩起来。 沈夕成假装没看见，一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不禁笑着。 高旭远很不自在，他从来没这么不自在过。 汽车在修得很平坦的公路上狂奔着……车内的人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车外面一片片墨绿色透着勃勃生机。 这条路本来不长…… 第21章 血色的“生日快乐” 突然，一声紧急而刺耳的刹车声从车外传来。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沈夕成这一侧车窗外面一辆货车旋转着车身，向这辆大巴车撞来…… 车内的人们惊叫着四处躲藏。 沈夕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眼看着货车后面一车斗的细长钢筋冲着她过来。沈夕成突然间傻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钢筋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呯”的一声，钢筋冲破车窗玻璃的一刹那，一个强有力的身体盖了过来，一双手抱住了沈夕成的头，整个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把沈夕成压在身下…… 大巴车被横着撞出了很远后，缓缓停下。 车内有人大叫着：“快，快，有人受伤了！” “啊——流了这么多血！” “快叫救护车。” 沈夕成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她紧闭着双眼，不敢想，不敢看，她希望这些都是梦，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只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有人在她头顶叫着：“你怎么样？能说话吗？” 她没有回应，只听见耳边的嘈杂声。 不对，自己的身上没有一丝疼痛，身上好像被什么压着，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沈夕成慢慢睁开眼睛，高旭远的头紧挨着她的头，他的脸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沈夕成轻轻推了一下，高旭远重重地压在她身上，没有任何反应。沈夕成用力地从身下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擦掉高旭远脸上流下的鲜血，然而，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鲜血一股股地流淌下来。沈夕成依然固执地擦着。 周围的人说：“你别擦了，救护车马上来了。” 沈夕成没理会，她继续擦着，她不想让高旭远的脸上留下这么难看的东西，她想看到高旭远那张永远露着灿烂笑容的脸。 高旭远突然动了一下，“动了，动了，他没死。”周围人欢呼着。 沈夕成终于停下了擦试的动作，紧紧盯着高旭远的脸。 高旭远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迷茫，过了一会儿，才努力地将视线集中在沈夕成脸上。 此时的高旭远竟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没有笑出来，只是嘴角往上微微地翘了一下。高旭远张了张嘴，沈夕成侧过头，把耳朵对向了高旭远的嘴，听得见高旭远用微弱的声音说：“你……伤到了……吗？” “没有。”沈夕成使劲地摇着头，眼泪这时才从眼眶中不能阻止地涌出。沈夕成用手擦掉了挡住高旭远视线的血水，“我没事，你……也要没事。”沈夕成哭得泣不成声。 高旭远很轻微地点点头。 救护车很快到了，几个医护人员冲到高旭远和沈夕成身边，快速地处理着高旭远头上的伤。 一根钢筋从他的耳边擦过，一直到眉尖。 沈夕成看着医生给高旭远处理着头上的伤口，那里伤得并不太重，沈夕成的心放了下来。 但是，伤了这里，高旭远为什么一直不动呢，他为什么会昏迷，为什么这么虚弱？医生为什么不把高旭远抬起来，而让他一直这么爬着？ 一堆医生和消防人员在高旭远的身后做着什么，现场一片混乱，机器声，叫喊声响声一团。沈夕成被高旭远挡着，看不见，也听不清楚。 直到一声“好了。”高旭远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沈夕成这时才能抽出另一只胳膊，她把胳膊伸到高旭远的身后，想抱紧他。 高旭远的身后湿漉漉的，高旭远似乎也感受到了沈夕成的手，身体慢慢安静下来。 沈夕成轻轻地抚摸着高旭远的后背，安抚着他。 突然，她的手碰到了什么？在高旭远的后背上，一根钢筋插在那里！ 沈夕成张大了嘴，不敢相信，那根钢筋已经被割断，另一头深深地插在高旭远的后背上。 沈夕成不能呼吸了，她大口地喘着气，想多吸些空气进入肺里，可是，她不行，她不会呼吸了。 沈夕成流着泪，张着嘴，脸憋得通红。 “医生。”高旭远看到沈夕成，用劲全力大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头上的血再次涌出，渗透了已经包好的纱布。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沈夕成，赶紧拿来氧气，放在沈夕成的口鼻上。 终于有空气进入沈夕成的身体了，她大口地呼吸着，眼睛一直紧盯着高旭远，高旭远也一直盯着沈夕成。 那个眼神沈夕成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不舍的眼神，有多不舍，只有这眼神的主人和被这眼神看着的人才能深深地体会到。 几个人终于准备抬起高旭远了，救护床已经伸到了车窗外上，几个人合力把高旭远从沈夕成身上抬起来。 离开她的时候，高旭远似乎是用劲用力说了几个字，那几个字很轻，沈夕成没有听见，但是通过嘴型，她读懂了，沈夕成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高旭远说的是——“生日快乐！” …… 沈夕成被一起送进了医院，还有几个人不同程度地受了伤，高旭远的伤最重。 刚到医院，沈夕成就从担架上爬了下来，追着高旭远的救护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身后几个医生和护士冲她喊着：“你站住，姑娘，你站住。” 高旭远被推进了手术室，沈夕成被几个人拦在了门外，他们把她硬拉到墙边。 沈夕成大叫着：“你们让我进去，我要看看他，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沈夕成哭着叫着，最后身体无力地滑落到地上。跟着来的几个女人过来，想扶起她，让她坐在旁边椅子上，但都没有成功。 沈夕成靠在墙边，双手抱着膝盖，身体倦缩成一团。 沈夕成的手机铃声响起，响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人提醒她，沈夕成没有理会。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从沈夕成的外衣兜里找到了手机，来电显示“魏莹”。 “姐姐，你们在哪儿？”魏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在县医院……。”大姐回答。 魏莹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魏莹和韩清源跑到了沈夕成身边。 “姐姐，我哥呢？”看着沈夕成的样子，魏莹身体摇晃了一下，韩清源立即扶住她。 沈夕成保持着身体倦缩的状态，没有抬头，更没有回答。 魏莹也瘫坐在地上，韩清源看到这两个人已经不能正常沟通了，便让她们在这儿等着，他去找了人了解情况。 韩清源来医院的路上给魏莹的爷爷奶奶打了电话，只说高旭远坐的大巴车发生了事故，高旭远受伤了。 爷爷奶奶和魏莹的爸爸妈妈也都陆续来到了医院，韩清源把了解的情况跟他们做了汇报：高旭远的左后背插入了一根钢筋，离心脏很近。现在正在手术中。 奶奶当场就晕倒了，医院赶紧安排了床位开始抢救奶奶。 魏莹爸爸打电话联系了高旭远的父母。 沈夕成一直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魏莹几次想让医生看看沈夕成，都让沈夕成固执地拒绝了。她只坐在那儿，哪儿都不去。韩清源买来的吃的、喝的递给她时，她也完全不理会。此时的沈夕成就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那个世界又是异常悲惨的。 高旭远的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手术中”的灯熄灭时，沈夕成从地上一下子站起来，要冲向手术室。魏莹和韩清源一齐过来抱住她。 门终于打开了，高旭远被推了出来。他身上插满了管子，头上用厚厚的纱布包裹着。 魏莹爸爸拉住医生，问：“他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手术很成功，钢筋离心脏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医生淡定地说着。 “那今后身体会受影响吗？”魏莹爸爸追问着。 “这个很难说，要看他恢复的情况，左上肢机能可能会受些影响。”医生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高旭远被推进了ICU，奶奶得到了这个还算好一点儿的消息，精神也好了些。 魏莹爸爸让韩清源带着其他人回家，他和魏莹妈妈在这儿守着。 沈夕成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脸上已经没有了眼泪，原本痛苦、害怕的眼神变成了迷离和空洞。 魏莹看着这样的沈夕成很是担心，拉着沈夕成说：“姐姐，我哥，没事了，咱们先回家，明天再过来看他。” 很意外地，沈夕成没有反抗，任凭魏莹拉着她走到大门口，然后打车，一直把她送到家。 魏莹把沈夕成带成卧室，帮她脱掉鞋子，把她放倒在床上，盖上被子。 “姐姐，今晚我陪着你。”这样的沈夕成，魏莹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你回去吧。”冰冷的声音从沈夕成的嘴里传出来，这个声音让魏莹心里一惊，她往四周看了看，确定这个声音是沈夕成发出的，“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魏莹从没见过这样的沈夕成，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虽然也冷冰冰的，但是……没这么吓人！ 魏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躺在床上的沈夕成脸色苍白，面目毫无表情，一只紧握成拳头的手在被子外面，露着可怕的青筋。 魏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原地看着僵硬地平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沈夕成。这个画面太诡异，魏莹觉得后背一阵凉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 “姐……姐……我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说完，魏莹逃跑似地冲出了房间，冲出了院子，冲出了大门。外面的黑暗竟让魏莹感到了温暖。 魏莹走后，沈夕成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拳，掌心已经渗出了血…… 第22章 不再提起你 魏莹走后，沈夕成缓慢地下床，从包里掏出手机，把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短信发了出去“董迟，来接我！”后面是她在小镇上的地址。 董迟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夕成，是你吗？你怎么了？” “我……不好，我要回去……”沈夕成呼吸急促地说着。 “好，我马上就出发。你赶紧吃药，我让李医生给你打电话。”董迟说。 “嗯……”沈夕成说完挂断了电话。 李医生的电话马上打过来。李医生想了解更多沈夕成发病的原因，但是沈夕成似乎很怕回忆那段经历，最后，李医生用常用的治疗手段，试着让沈夕成安静下来。指导她吃了药，这些药中有安眠药。很快，沈夕成在李医生的电话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仍然担心沈夕成的魏莹早早地来到了沈夕成家。没有按门铃，只是轻轻地敲了几下大门，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魏莹心里紧张了起来，赶紧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院子里，厅里都没有沈夕成，魏莹直接到了楼上沈夕成的卧室，魏莹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动静，于是转动把手……门没锁，沈夕成像昨晚她离开时一样，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站在门口，魏莹没有进去，仔细观察着沈夕成。 看到沈夕成均匀起伏的胸部，魏莹长出了一口气。 她知道沈夕成偶尔睡前会吃安眠药，看来昨天晚上受了刺激，自己吃了安眠药睡着了。 魏莹悄悄地退到门外，轻轻地关上房门，让她再睡会儿。 魏莹把从家里做的早餐放在楼下的餐桌上，留了张字条，“姐姐，我先去医院了，起来后吃早餐。然后给我打电话。” 魏莹到医院时，高旭远还没有清醒，但医生说，各项指标已经稳定了，但是还要在ICU观察几天。 魏莹来了，妈妈便把爷爷奶奶先送回了家，留下魏莹和爸爸守在医院。 高旭远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也正赶来。 魏莹不时地看着手机，沈夕成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 下午，魏莹妈妈回家休息了一会儿，赶紧又来到医院，替换魏莹和爸爸回家。魏莹回家照顾爷爷奶奶，爸爸回家休息。 魏莹很快回到镇上，没有回家，首先到了沈夕成家。 按了门铃后，大门打开。但是开门的不是沈夕成，是个高大英俊，一身西装的男人。 “你是谁？沈姐姐呢？”魏莹不客气地问道。 董迟刚到沈夕成家，正在帮着沈夕成收拾东西。 “我是夕成的朋友。”董迟看出这个女孩和沈夕成的关系很亲密。 “姐姐。”魏莹没理他，直接往院子里跑去。 厅里放着两个行李箱，魏莹看了一眼，继续跑向二楼。 沈夕成依然躺在床上，脸色也依然苍白，但是眼睛是睁着的。 “姐姐，怎么回事？你要去哪儿？”魏莹跑到床前，看着沈夕成。 沈夕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没有了之前的悲伤和难过，剩下只是冰冷和无情。这让魏莹很不适应。 “我要回去了。”沈夕成用与表情一致的冰冷声音说着。 “回去？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这里你有时间就帮我打理打理，没时间就算了。” “姐姐，我哥……”魏莹想说“我哥还没醒，你怎么就走了呢？”可是，仔细想了想，沈夕成和高旭远并没有太多交情，高旭远伤成什么样，和沈夕成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高旭远为了救沈夕成才伤成这样，但是，那是他自愿的，与沈夕成无关。而自己怎么就会想到要用高旭远留住沈夕成的呢？ “夕成，走吧。”董迟走进房间说。 沈夕成从床上坐起来，董迟紧走了几步到床边，扶着沈夕成。 魏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与沈夕成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沈夕成走到魏莹面前时，停住了，看着魏莹的眼神突然变得清亮起来，那眼睛里明明含着泪水…… 但是，沈夕成并没有说话，就这么从魏莹身边默默走过。 魏莹在沈夕成的卧室站了很久。突然，她想起什么，疯了似地从房间冲出来。 魏莹冲到院子里时，正看见前面那个男人一只手揽着沈夕成的肩膀，沈夕成的头微微靠在男人的肩头。魏莹的心里一阵疼痛…… 魏莹放慢了脚步，跟在他们后面走出了大门，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董迟拉开车后门，沈夕成听话地坐了进去。 然后，董迟转过身，看到魏莹出来，便走向大门，在魏莹后面，把大门锁好。 董迟对魏莹说：“你一定是在这儿夕成最好的朋友，夕成说你有这儿的钥匙。这里就先请你帮着照顾了，过段时间我会来处理。谢谢你。” 说完，也钻进了出租车。 看着出租车已经发动，魏莹终于清醒过来。她跑到沈夕成的车窗边，拍着窗子，哭着说：“姐姐，你别走，别走……” 沈夕成扭过头，脸上也淌着泪水，此时，魏莹才明白，其实沈夕成也舍不得他们，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车辆缓缓起动，魏莹知道她留不住沈夕成，高旭远也留不住沈夕成。 这时，沈夕成抬起胳膊，手扶在车窗上，冲魏莹挥着手……魏莹看见了那双手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第三天，高旭远醒了，从ICU搬到了普通病房。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搜寻那个削瘦的身影，但是，他失望了。 父母、爷爷奶奶，所有亲人、朋友都不时地围在他身边，唯独没有见到过那个身影。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但是，周围人太多，他没找到机会问魏莹。 魏莹看懂了高旭远寻找的眼神，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沈夕成已经离开的消息。所以，魏莹尽量避免着与他独处的机会。 爷爷在刚刚得到高旭远受伤的消息时，就要让魏莹爸爸给高旭远转院，当时医院的意见是现在转院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后来手术很成功，家里便决定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现在，看着高旭远病情稳定了，爷爷再次发出了转院的命令，要转到省里，甚至是首都最好的医院去。但是这次被高旭远更强烈地拒绝了。 这个县城虽小，但是县医院的建设却是最好的，也是这几年省里新建的医疗机构试点医院。引进了经验丰富的医生和国内外最先进的医疗设备。 高旭远以此来说服爷爷，在这里他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而且家里人也不用奔波。 半个月后，高旭远除了左臂还不能动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这天，高旭远终于抓住机会，其他人都去忙别的事情了，魏莹看着人都走了，也赶紧起身要跟出去。 “莹儿，我想喝水。”高旭远大声地叫住魏莹。 魏莹不得不停下脚步，走到床头，准备拿起水壶给他倒水。 “她怎么样？生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高旭远紧盯着魏莹，问道。 魏莹倒完水，把杯子递给高旭远，坐下。 “她走了，回家了，在你受伤的第二天。”魏莹知道瞒不住高旭远。 高旭远右手剧烈地抖了几下，杯子里的水洒在了床上和身上。魏莹赶紧把杯子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姐姐，当时情况也不好，应该是吓坏了，所以……她家里来人把她接走了。”魏莹想尽量说得不那么残忍。 听她这么说，高旭远低下头，表情却是紧张地问：“她，很不好吗？吓坏了？有没有让医生看看？”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她很好，先回家呆一段时间，她会尽快回来。”魏莹编了个谎言。沈夕成走的时候没有提到一句高旭远。 高旭远闭上了眼睛，放平了身体躺在床上，许久，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魏莹看着这样的高旭远，心痛不已，为了不在高旭远面前掉下眼睛，魏莹说她去打些开水，逃离了房间。 那之后，高旭远没再提过沈夕成，他积极配合着医生的治疗，适度地进行着左臂的锻炼和机能的恢复。 这年的高考，高旭远是无缘参加了。 又一个月后，高旭远出院。左臂还只是能轻微活动，他需要再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 爷爷奶奶把他接到了省城，在一家康复中心接受恢复训练。 高旭远的额头留了一块伤疤，这块伤疤，从左耳朵上一直延伸到左边眉骨上方。医生的缝合技术很高明，伤疤已经减到了最轻，但是，那里仍然很明显的提醒着看见它的人，这个伤疤的主人曾经经历过多么可怕的事情。 半年后，高旭远结束了康复训练，左臂机能恢复了70%。医生还比较乐观，他说高旭远年轻，身体素质好，又不怕吃苦，今后继续训练，恢复90%是很有可能的。 爷爷奶奶听后非常高兴，而高旭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高旭远准备重返省城的学校，参加第二年的高考。 他与魏莹一直有联系，两人之间聊得很多，但是一直没再提起过沈夕成。两个人都知道，有好消息，魏莹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高旭远。 这一年，没人再关心高旭远的高考志愿，所有人都希望高旭远只要能够恢复到他受伤前的样子就可以了。现在高旭远看着外表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那张本来阳光灿烂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真正开心的笑容了。 家里人都以为高旭远是因为这次受伤，心理受到了影响，爷爷还为他找了当地最好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判断是他的心理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这些表现，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造成的。要想找到那个原因，需要高旭远敞开心扉，但是显然高旭远并不想这么做。 第23章 再次遇见你 魏莹知道高旭远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从最初的心疼沈夕成，变成了现在有些恨她。 沈夕成走后，再没有联系过她。她的手机再次关机，魏莹给她发的邮件，也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邮件里，魏莹把高旭远的情况都如实地告诉了沈夕成，她希望沈夕成能看到高旭远身体好了，从而放下恐惧，再次回来。 但是，沈夕成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候，魏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过那个叫沈夕成的人。 而每次走进沈夕成的院子，看到那些桌椅，那些沈夕成摆在桌子上的茶具，还有那个小菜园……魏莹就不得不告诉自己，沈姐姐的确来过。虽然她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了，但是总有一天她会回来，会向她和高旭远解释这一切。 高考结束了，距离高旭远受伤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高旭远的左臂已经恢复到了80%的肌能，只是还不能完全像正常手臂那样工作。这种结果，家里的长辈已经非常满意了。奶奶有时候会心疼地看着满头大汗，左手举着几公斤重的哑铃，辛苦练习的高旭远，告诉他，不用着急，这样已经很好了，剩下的就慢慢恢复吧。 高旭远只是冲奶奶微微一笑，便又继续练起来。 没有人知道高旭远在想什么，没有人能再次走进高旭远，他把所有人都拒在了心门之外。 爷爷安慰奶奶说，他还小，这次伤的这么重，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等上了大学，结交到了新朋友，慢慢就好了。 魏莹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考试的时候又超常发挥，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到省里的那所大学，也就是高旭远去年要报考的大学，也是现在韩清源正在读的大学。 高旭远的高考志愿一直没人知道，开始大家都忙着照顾他的身体，后来问他的时候，他总是闭口不谈，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大家终于知道了。高旭远考上了B市的一所著名大学。这也是去年家里人极力让他报考的那所大学。 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只有魏莹心里隐隐作痛，高旭远放不下，以她对高旭远的了解，他可能永远都放不下。 大学的生活在新鲜和平淡中开始了。 高旭远平时在学校上课，业余时间他大都戴着一顶棒球帽，骑着辆自行车在B市的大街小巷中穿梭。 同学们都对高旭远充满了好奇，据说他是今年本系大一新生中的高考状元。平时，跟同学们说话不多，但从偶尔的接触中，能感觉到这个同学很豪爽大气。只是那额头上的伤疤，让个别对他心仪的女生有些望而却步。 大学的生活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二的春天。 B市的春天比小镇要短暂，这也是春天更值得珍惜的原因。一到节假日，公园里、郊外都是踏青的人们。 高旭远仍然保持着一到休息日就骑车出去的习惯，他的同学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个习惯。有时候会有人和他一起，高旭远也不拒绝，没人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寂寞。 大家都说，高旭远对B市一定比对他们学校还要了解。 这天，高旭远独自骑到一家新开业的大型超市门口，超市正在做着宣传，高音喇叭里放着音乐，门口几位穿着统一服装的年轻男女，在发着宣传材料。 高旭远正要骑车而过，一个女孩的叫卖声让他停下了自行车。 “桃花糕，请来尝尝我们的新产品，用桃花做的糕点，又好吃又美容。” 看见高旭远停下，一个女孩子马上跑过来，“先生，我们超市刚开张没多久，现在大酬宾，多种商品都有很大的优惠，进来看看吧。” 高旭远很少逛超市，每次都是想买什么，直接奔放那个东西的货架，拿起就走。今天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竟然想进去看看，随便逛逛也好。 高旭远锁好车，接过女孩递来的宣传册，看了一眼宣传“桃花糕”的那个女孩，便向超市走去。 超市很大，高旭远顺着提示，很快找到了卖点心的地方，也找到了宣传桃花糕的柜台。 不足五平米宣传台周围，几个年轻的女孩正在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粉红色粒点放在小纸杯里，让顾客品尝。 高旭远接过一个小纸杯，用专用的小叉子把那块看着很眼熟的桃花糕放进嘴里……是的，是那个味道，是“春日”的味道。 高旭远的心头热了一下，他转过身，往旁边走了几步，偷偷平静了一下心情。 然后，再次走到宣传柜台前，问一位年轻的促销员：“这个，是谁做？” 高旭远的样子让促销员愣了一下，“哦，这个，是我们公司的糕点师傅新研发的产品，先生您要是喜欢，可以买回去尝尝。” “你们糕点师傅叫什么？男的，女的？”高旭远继续问着。 女孩儿再次愣了一下，继而又换上了职业的微笑，“我们的糕点师傅是个老师傅，男的，已经60岁了。先生，你买点儿回去尝尝吧，特别好吃。”促销员看着眼前这个帅气，却又很特别大男孩，热情地说着。 高旭远听后失望地呼出了一口气，有时候自己太神经过敏了，于是跟促销员说：“给我拿两盒。” 包装很漂亮，有漂亮的桃花花瓣点缀其间，高旭远看了看包装盒上的产品介绍，是本地一家企业做的，名字没听过，可能是家小厂子吧。高旭远受沈夕成的影响，很少买小厂生产的东西。但是，这家做的桃花糕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便拿着两盒桃花糕向收银台走去。 今天恰逢周六，又是超市酬宾的时节，超市里挤满了人，收银台更是排了很长的队伍。 高旭远只得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排在队尾。 “今天你不忙吗？怎么有时间陪我来这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高旭远的身后响起，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高旭远猛地回过头，看着一男一女从他身后快速走过。高旭远心跳加速…… 那个女人穿着藏蓝色职业套装，头发盘在脑后，穿着高跟鞋。 这个背影和沈夕成太不一样，而且，沈夕成从不这么快速地走路，在小镇上，沈夕成永远保持着悠闲的姿态，慢慢地行走着。 我最近怎么了？高旭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继续排进队伍。 但是，那声音真的很像，很像，高旭远想了想，还是离开了队伍，沿着那两个人的方向跑去。 超市很大，他找了一会儿，才在桃花糕那个柜台前看见了那两个人。 两人背对他，女人跟促销员说着什么，几个促销员都认真地听着。 说完，促销员继续宣传，这两个人开始查看展柜的情况，男人不时地低头在女人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女人听后有时点头，有时摇头，两人的样子看着很亲密。 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他也穿着一身正装，头发一丝不苟，浑身透着严谨姿态。年纪大概30岁，成熟、稳重，看样子还事业有成。 高旭远心里竟有些嫉妒，这两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是赶紧走吧。 高旭远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有点不甘心回过头看了一眼……此时，女人也正转过身来，看向他这边…… 高旭远定在了那里……那个人……真的是沈夕成！ 女人看了一眼周围，便又迅速地转过身，跟男人说着话。 高旭远一阵儿眩晕，险些摔倒，他伸手扶住了旁边的一个货架，稳住了身体。 他不敢相信，找了她一年半，就这样让他找到了！高旭远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景象，那个人，就那样站在他面前，以另一种他完全不熟悉的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该怎么办？高旭远曾经想过无数个他们见面的场景，可能是在街上，在公园，也可能在商场和餐馆，他会礼貌地对她说一声：“好久不见，你好吗？”然后跟她叙叙旧，告诉他现在已经来B市上大学了，他的身体也完全恢复了。然后两人继续保持着在小镇上的关系，偶尔见个面，或者出去玩玩。 但是，真实的她站在眼前时，高旭远抛开了之前所有的想法，他只想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这两年多，他有多想她。 那两个人并没有继续逛逛，而是并排着有说有笑地向门口走去。 看着两个人就要消失在人群中，高旭远追向了他们，人很多，有几次他都差点儿撞上别人，最终他撞到一位中年妇女时，这位阿姨拉开喉咙尖着嗓子大叫了起来：“哎哟，你怎么不看路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撞了我还好，要是撞到老人和孩子怎么办啊？……” 高旭远赶紧跟阿姨道歉：“对不起，我太着急，不好意思，撞坏没有？” 看着高旭远态度还不错，阿姨声音也缓和了些：“小伙子，下次可得注意，不能再这样了。行了，我倒没什么事，你走吧。” “谢谢，谢谢阿姨。”高旭远连连道谢。 等高旭远转过身看向沈夕成的方向时，沈夕成已经不见了踪影。 高旭远不死心，他们走的路是停车场的方向，高旭远迈开长腿，向停车场跑去。 第24章 离开小镇以后 停车场很大，车也很多，高旭远快速地奔跑着，盯着所有正在启动的车辆，最后他干脆来到停车场唯一的出口附近。 董迟看见了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大男孩在他的车前跑过去，然后又跑回来。 沈夕成坐在副驾驶上，低着看着手里的资料，说：“情况还不错，比预计中要好很多。” “那当然了，我早就说过，你跟我爸联手，一定会打败天下无敌手啊。”董迟一边把车开出停车位，一边说着。 沈夕成笑了笑，“托您吉言啊。”然后继续低头看资料。 突然，董迟一个急刹车，还好，车速不快，沈夕成的身体还是向前冲了一下。 “怎么了？”沈夕成抬起头，看着车前，一个人站在车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个人怎么回事？有什么毛病吗？”董迟说着打开车门，冲着那个人喊着，“喂，注意看车！多危险？！” 那个人低着头，黑色棒球帽遮住了整张脸。他没有理会董迟的话，固执地站在车前。 然后，沈夕成看见那个人慢慢抬起头，透过低低的帽沿露出了那个人的下巴，然后是鼻子，最后是眼睛！ 沈夕成张大了嘴巴，抬起双手捂在了嘴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高旭远就这么站在车前，一动不动。后面已经有车开始按喇叭催促。 “你把车靠边停下。”沈夕成声音颤抖地对董迟说。 “怎么了？”董迟看见了沈夕成的样子，“哪儿不舒服？又……犯病了？” “没有，你先把车停好！”沈夕成大声说着，眼睛一直盯着车前的高旭远。 董迟也看出来挡在车前的那个人，沈夕成认识。于是董迟指着高旭远身后，冲高旭远说：“你让一让，我把车停那边。” 高旭远犹豫了一下，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董迟停好车，拿出水递给沈夕成，“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沈夕成依然坐在座位上，摇了摇头。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摘下安全带，打开车门。 “那个人，我认识。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沈夕成按住也准备下车的董迟。 高旭远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车里的那两个人。 沈夕成从车里出来，站直身体时，稳定了一下身体。然后朝高旭远走去。 “你身体都好了？”虽然沈夕成在努力控制，但是声音还是颤抖着发了出来。 高旭远冷冷地回答，“是的，好了。”高旭远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儿？”沈夕成看着高旭远冷漠的脸，心开始疼痛。 “我来这上大学了，今年大二。”高旭远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 “……”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我还有事要办……”沈夕成打破了沉默。 高旭远的控制力已经到了极点。为什么看到沈夕成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后，会这么难过。本来想到见面后不会指责她，她当时那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但是，当看到沈夕成这么健康快乐的跟另一个男人亲密地在一起时，高旭远觉得心脏要炸掉了。 “我找了你很久！”高旭远大声说了出来。 沈夕成吃了一惊，眉头皱起来，嘴唇闭得紧紧的。 董迟听见高旭远的叫声，从车里出来，跑到他们身边，问道：“夕成，怎么回事？” 高旭远看见董迟这个样子，气得胸部剧烈地起伏着。高旭远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气愤过！ 他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沈夕成迅速地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高旭远，“我马上还有事情要处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说完，小心地看着高旭远。 高旭远看到沈夕成这样的表情，心一下子就软了，他伸出手接过名片。 沈夕成看着高旭远的情绪平稳了，便转身走向了董迟的车，坐了进去。董迟跟在后面，坐进驾驶位，发动汽车。高旭远往旁边挪了挪了，给车辆让出了位置。然后，看着那辆黑色轿车载着沈夕成扬长而去。 通过后视镜，看着身后像雕像一样矗立着的高旭远，越来越远，沈夕成的眼泪夺眶而出。 董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开着车，把沈夕成带到了下一个卖场。 高旭远手里紧紧地握着沈夕成的名片，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车子后，他才拿起名片，仔细看了起来。 “晖成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沈夕成” 高旭远苦笑了一下，原来，那个桃花糕真的是出自沈夕成之手，可是，为什么不用“春日”，而改回了桃花糕呢？ 好吧，不管怎样，这次一定不会让她再消失！ 晚上，沈夕成和董迟吃完饭，董迟送她到楼下。董迟说：“今天你太累了，晚上早点儿休息，明天早上多睡会儿。不舒服就给李医生打电话。” 沈夕成点点头，跟董迟告别后，转身进了楼门。 这晚，沈夕成坐立不安。她总是忍不住想看手机，直到夜里12点，已经比她正常睡眠时间晚了一个小时的时候，手机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晚，沈夕成睡得很不踏实，已经有一年没这样过了。 第二天，沈夕成和董伯伯依旧奔跑在各个卖场。高旭远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沈夕成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要他的联系方式？ 沈夕成从小镇回来后，在李医生的疗养院住了一个月，李医生重新制定了治疗计划。沈夕成这种比较严重的抑郁症，复发后很难痊愈。在李医生的治疗下，虽然沈夕成的病情并没有发展得更严重，但是也没有明显的好转。 一年后，李医生提出国外目前有一种新的治疗技术，正在招募人体实验者。这个提议遭到了董迟的强烈反对，他不想让沈夕成当成试验的小白鼠。沈夕成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坚决，她宁愿自己成为牺牲的小白鼠，也不愿意这么痛苦地活下去。 很幸运的是，李医生的新疗法效果很明显，实验一年后，沈夕成渐渐恢复了正常。 沈夕成最初的计划是当身体情况稳定了，就回到小镇上。但是，董伯伯厂里又出了事情。厂里做的端午节粽子被人举报，用过期的材料重新包装出售。电视、报纸、网络新闻铺天盖地，最后厂子被工商局查封，总经理和相关领导都被带走协助调查。 由于最近一年董伯伯一直处于停职状态，没有参与厂子的生产，所以董伯伯没有被带走。当然，如果董伯伯在，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这个时刻，沈夕成找到了董伯伯，提出重新开办一家工厂，原来的老工人愿意来的，新工厂全部接受。 董伯伯考虑了很久，让董迟咨询了李医生，李医生认为，沈夕成目前的状态很稳定，如果她愿意做一件喜欢的工作，对她的病情是有帮助的。 于是，董伯伯对沈夕成说，同意她的建议，但是，整个工厂的管理工作中，沈夕成只负责与产品生产有关的事情，人员管理和市场开发均由其他人负责。沈夕成同意。 在正式开办工厂前，沈夕成去了一次爷爷奶奶家。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出现在亲戚面前，董迟陪着她。 爷爷奶奶对这个孙女有意见，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父母又都不在了。老人们还算亲切地招待了沈夕成。 沈乔也应声赶到，看见沈夕成就一通指责，你还有脸回来？你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吗？拿着你那些臭钱滚出去！ 爷爷奶奶象征性地骂了沈乔两句，沈乔并没有把两位老人的话放在眼里，继续大声骂着。 董迟想把沈乔拉走，沈乔连董迟一起骂了，你们两个就是狼狈为奸，一对混蛋！祝你们两个早生贵子，生个像你们一样的畜牲！ 话越骂越难听，董迟气得把她硬拉到别的房间，沈乔则开始大哭起来，惹得邻居都在门外议论纷纷。 此时，沈夕成站了起来，跟爷爷奶奶告别，让他们注意身体。之后便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家门。 坐进车里，没等董迟问，沈夕成直接说：“我知道来这儿就会是这种结果，没关系，我有准备，没事儿。” 这次拜访后，沈夕成便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一些人听说了董伯伯要开新厂，都主动过来要帮忙。新厂的手续办得很顺利。三个月后就正式开工了。 沈夕成一直念念不忘“春日”，此时已没有新鲜的桃花，沈夕成便买来了干桃花，做了些“春日”给董伯伯和老师傅们尝，预料中的结果，“春日”得到了一致赞扬。 董伯伯说，用新鲜的桃花做出来的会很不一样，味道会更好，可以作为明年开春时的主打产品。但是“春日”这个名字不好，虽然很有意境，但是对于快速消费品来说，直观性太差。不如直接改叫“桃花糕”。沈夕成很舍不得这个名字，但是她知道董伯伯说的有道理，便没再坚持。 沈夕成遗传了爸爸的生意头脑，她和董伯伯的配合几乎很快到达了爸爸和董伯伯的默契程度，工厂的生意日渐好起来。 沈夕成的叔叔，也就是沈乔的爸爸，在工作中给自己留了一手，为自己证明了很多决策都是总经理的责任，与他没有关系。调查了一周后，就放回来了。只是不能随便出走，要随叫随到。 现在，叔叔看到沈夕成的工厂办得很有起色，便又厚着脸皮找到了沈夕成，想回来继续工作。 很多老员工都反对他回来，这个人好逸恶劳，投机取巧，不是个可以合作的人。 沈夕成征求了董伯伯的意见，董伯伯说，他年轻时就在你爸爸厂里工作，你爸爸碍于情面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份不上不下的工作，只要他做得不过分，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把厂子卖了之后，他以你爸爸亲弟弟的身份得到了重用，也才导致了现在这种状况。所以，你可以学你爸爸，也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做。 沈夕成心理已经有了打算。她同意叔叔回来工作，但是给了他一个包装工的工作。叔叔开始很气愤，准备一口回绝这份嗟来之食，沈乔更是要找沈夕成算账，但是婶婶说，你现在年纪越来越大，离退休还有几年呢，又没有任何一技之长，有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沈夕成的工厂现在生意正好，今后没准能发展得比她爸爸还好，到时候奖金也会是个不小的数目。先做着吧。 婶婶还特意叮嘱沈乔，今后不能再对沈夕成找茬了，咱家现在还得指着人家。最后沈乔咬着牙说，她比我大伯可狠多了。将来不再咬咱们一口就不错了。但话虽这么说，沈乔还是收敛了一些。 第25章 你的解释 自从那次见过高旭远后，高旭远再没有了音讯，沈夕成这几天一直神情恍惚。董伯伯担心得问了几次，让她回家休息休息。沈夕成知道，繁忙的工作可以让她暂时不去想高旭远，最近几天晚上，她又开始吃安眠药了。 这天下午六点，工厂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董伯伯强制沈夕成下班回家。 沈夕成只好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这家工厂位置稍微有点儿偏，几乎到了城市的边缘。但是周围景色很好，又很清静。有时沈夕成走在厂门口的时候，会有种到了小镇的感觉。 沈夕成每天都打车上下班，董迟不忙的时候，也会接送她，但是大部分时间董迟都很忙。开始的时候是董伯伯接送她，但是新工厂需要董伯伯做的事情太多，他经常要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会住在厂里。沈夕成便坚持不让董伯伯接送了，这边打车还算方便。 厂子偏离城市的主要道路，门口很少有出租车路过，要走出大约500米，到主干道上才能打到车。 沈夕成不愿意提前叫车，她更愿意走在厂门前这条为了建厂而修得很宽阔的马路上，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沈夕成走出厂门口，今天天气不错，一侧的夕阳正努力地试图留下今天最后一抹余晖。走在熟悉的路上，沈夕成的心情还不错。 走了几步，沈夕成突然发现马路对面那块大大的广告牌下，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低低的棒球帽，身体靠在广告牌下，双手抱在胸前，脸冲着她。 沈夕成心跳加速……也看着他，然后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高旭远看着沈夕成由吃惊到微笑的表情……如果身后没有依靠，他可能会摔倒。 这几天，学校组织一个活动，高旭远被安排成主要的组织者，每天从早忙到晚。他一直不敢给沈夕成打电话，他怕打过电话后，他会不顾一切地跑到她身边。那样，他太对不起和他一起奋战了好几天的兄弟姐妹们了。 所以，他一直忍着，直到今天中午活动结束，他简单地吃了几口午饭，便按着已经烂熟在心的路线，来到了沈夕成的工厂外，等着。 沈夕成走到高旭远身边，“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就直接来这儿了？”声音还算平静。 “怕打扰你工作，来碰碰运气，七点再见不到你，就准备给你打电话了。”高旭远说着，声音有点沙哑。 “今天我出来得晚了。”沈夕成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儿多余。 “嗯，我中午就过来了，应该不会错过你下班。”高旭远离开墙壁，站直了身体。 两年半不见，高旭远又长高了，身体比以前更强壮了些。 “走吧，我们去吃饭。”沈夕成穿着高跟鞋，跟高旭远说话时，并不至于把头昴得更高。 两人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讲话，于是两人都沉默着。 “魏莹还好吧？”沈夕成打破了沉默。 “嗯，她考上了省里那所大学，去年我想考的那个。”高旭远语气平淡地说。 “你呢，在哪个学校？”沈夕成问。 “XX大学。”高旭远的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哦，那太好了。你家里人一定很高兴吧？”沈夕成也为高旭远高兴，但是，这高兴中怎么会带着伤感？ “是，他们很高兴。”高旭远依然平淡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 “现在怎么穿这么高跟的鞋，不舒服吧？”高旭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夕成低着头，笑了一下，“现在每天上班，还要跑现场，要注意职业形象。” “……”高旭远继续沉默了一会儿，“你每天到处跑，脚疼吧？” “还好……”走路多了脚会疼，但是，为了给客户和员工留下好印象，她觉得应该这么做。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 很快到了主路上，主路很繁华，使人瞬间从乡间到了大城市的感觉。 沈夕成说：“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饺子馆，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好。”高旭远简单回答着。 两人继续沉默着往前走。 很快到了那家餐馆门口，看样子这家餐馆开了有些年头了，门面已经旧了，但是此时人很多，看来生意不错。 两人坐下，沈夕成点好了饺子，都是以前高旭远爱吃的馅，然后还点了两个这里的特色小菜。 “我和董伯伯经常在这儿解决晚饭和夜宵。哦，董伯伯是我爸爸的老朋友和合作伙伴，这家工厂是我和董伯伯一起做的。”沈夕成很想把自己的事情说给高旭远听。 高旭远没有说话，等着沈夕成继续说下去。 “我爸爸以前就是开糕点厂的，他……去世后，我把厂子卖了。” 高旭远抬起头，看着沈夕成，他第一次听沈夕成说她家里的事，说她的父母。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沈夕成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董伯伯和其他人都在留了厂里。”沈夕成看见了高旭远的表情，但还是继续说着，“去年，老厂发生了用过期原料的事情，现在被查封了，董伯伯和工人都没有了工作。所以……我重新开了这家厂……” “现在生意还好，桃花糕……也就是‘春日’，成为了我们主打产品，很受市场欢迎。名字是董伯伯提议改的，但是我们私下里还会叫它‘春日’……” 饺子端上来了，沈夕成把高旭远爱吃的放在了他的面前。 高旭远的帽子有点儿碍事，他摘掉了帽子，挂在椅背上。 他的头发养得长了些，一缕头发盖住了左额头。 高旭远现在样子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现在的高旭远有些阴沉，这是两次见到他后给沈夕成最大的印象。那个阳光的大男孩去了哪里？ 高旭远一直低着头吃着饺子，很快一大盘饺子被他吃得干干净净。沈夕成的鼻子酸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赶紧拿起纸巾，侧过头偷偷地把眼泪擦掉。 高旭远又吃掉了一个盘子饺子后，说：“吃饱了。”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沈夕成，看到了沈夕成湿润的双眼，高旭远的喉咙被一口气堵住了，他轻咳了一声，“你还是吃这么少。” 两年多没见的沈夕成，看着比在小镇时更有活力，但是，身体却更瘦了，眼神中也没有了小镇上的单纯和清澈。 高旭远旁边有一人走过，带动的风吹起了高旭远的头发，那道伤疤出现了沈夕成的眼中。 “这个……”沈夕成抬起右手伸向高旭远的额头，高旭远的头往自己的右侧躲了一下，用左手轻轻缕了一下头发。 沈夕成手停在了空中，然后固执地拽过高旭远，用手撩开了那里的头发……眼泪再也控制不止地流出。 “早就没事了，只是留下一道疤而已，我同学都很羡慕我有这道疤呢。”高旭远故做轻松地说。 沈夕成想说句对不起，但是觉得什么字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那天不是我生日。''沈夕成低下头说。 ''我知道。''高旭远回答。 ''……''沈夕成抬起头看着高旭远。 高旭远把筷子上夹的半个饺子蘸了醋和辣椒拌成的酱汁后扔进嘴里，使劲地嚼了几下，说：记得我曾经做过一个星座的测试吗？你说你是金牛座。'' 沈夕成隐约记得有过这件事，好像魏莹是巨蟹座，高旭远说她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其他的她就不记得了，甚至忘了高旭远的星座是什么。 “我吃饱了，买单吧。”高旭远放下筷子，轻声说着，然后从椅背上摘下棒球帽，重新戴好。 沈夕成擦了擦眼泪，叫了服务员买单。 走出餐馆，两人突然不知道要去哪儿里，于是就往沈夕成家的方向，走着。路上的车多，但行人很少，两个人走得很安静。 “为什么突然离开？”走了一会儿，高旭远突然问，声音有些颤抖。 “……”沈夕成停下脚步。 往前走了两步的高旭远也停下，转过身，看着沈夕成。 沈夕成在小镇上最后经历的事情，她只告诉了李医生，董迟到现在都不知道。沈夕成从未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过，甚至自己都很少去想那件事。 今天，在事情的共同经历者面前，沈夕成该怎么办？难道要告诉高旭远如果当时她不离开，她会死。她知道高旭远活了，所以，她不想死。 但是，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她从没打算告诉魏莹和高旭远，以及小镇上的任何人，她是个重症抑郁症患者。 “我……那时身体不舒服，要回来治病。”沈夕成如是说。 “不舒服？什么病必须要这里来治疗？”高旭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我受了惊吓，县里没有这方面的医生……这里，有朋友可以治疗。”沈夕成的声音很轻。 高旭远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沈夕成是她不熟悉的，沈夕成说话和表情从来都很直接，不会这样吞吞吐吐。这个解释，让高旭远认为沈夕成在说谎。 高旭远失望了，他用了全身心去找沈夕成，就是想要她告诉他，当年她的离开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一定是完全让高旭远信服的原因，高旭远听后，会大声告诉全世界“她是不得已的，不是丢下我不管。” 而现在，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你的身体没事了吧？”第一次看到高旭远，沈夕成就注意到了高旭远健康的身体，这么问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 “嗯，全好了。”高旭远没告诉沈夕成，他的左臂只是恢复了80%的机能。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不能提重物，不能像正常的手指那样灵活运用。 两个人之间生出了一道无形的冰墙，冰冷地把两个隔在了两边。 走到了一个公交站牌下，高旭远说：“我坐这趟车回去，你呢？” 沈夕成有些意外，但马上就说：“我打车回去，离这儿不太远。” 沈夕成和高旭远一起站在车站等着公交车。 公交车很快到了，高旭远上车前对沈夕成说句“我走了，再联系。”还没等沈夕成回应，便一脚跳上了车，刷了公交卡后，往车厢内部走去。 沈夕成的眼睛随着高旭远移动着。 高旭远想站在另一侧，背对着沈夕成，最后，还是转过身边，面向着窗外，对着车下沈夕成的目光。车缓缓开起，高旭远看着沈夕成的头顺着车辆的方向转动着，高旭远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压低了帽沿，偷偷擦试着眼泪，但是，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第26章 我的画展 高旭远的学校最近活动比较多，以前高旭远都是不参加的，这次很让他的同学意外，高旭远竟然积极地参加了这些活动。 同宿舍的同学们发现，周末，高旭远不再骑车出去了。除了参加活动外，就是在宿舍或图书馆看书。 只是在大多数时候，高旭远变得更沉默了。 沈夕成这段时间倒是轻松了一些。前期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现在工厂已经步入正轨。厂子有董伯伯坐镇，沈夕成一切放心。 只是她不愿在家里呆着，每天还是准时到厂里上班，看看新产品的进展，了解一下市场情况。有时还会到现场去看一下，听听顾客的反应。 每天都还是忙忙碌碌的，这种忙碌和小镇上的悠闲，沈夕成都很喜欢。只是，现在的生活总觉得缺点什么？ 高旭远从上次分别后，再次失去了联系。上次沈夕成居然又忘记要他的联系方式。高旭远变化很大，沈夕成知道这种变化与她有关，如果没有上次的受伤，高旭远一定还是那个阳光的大男孩。 她想补偿他，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分别了两年半，又换了一个环境，高旭远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了在小镇上的那种自然和默契。 要不要去学校找他？可是，当时没问他在什么系，学的什么专业。怎么总忘记问这些重要的事情？沈夕成自责着。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五，沈夕成正要离开办公室。桌上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沈夕成接起电话。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沈夕成的耳朵。 “嗯。”沈夕成应了一声。 “明天有时间吗？”高旭远说。 “明天？”周末，沈夕成一般会在卖场，“有，有时间。” “明天上午十点能来一趟我的学校吗？”高旭远现在说话语气总是这么平稳，完全不像以前有时轻柔，有时响亮。 “呃……好。”沈夕成机械地回答着。 “明天十点，我在东门等你。”高旭远语速很快地说。 “好。”沈夕成没问要去做什么，但是，她相信高旭远带她去的地方，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简短的通话后，高旭远沉默了几秒钟，便挂掉了电话。 沈夕成慢慢地把电话从耳边拿到眼前，看着那串陌生的数字。然后把电话保存在了手机中。 周六早上，沈夕成特意穿了一身略显悠闲和舒适的服装，穿了双平跟鞋，头发在脑后系成了马尾。这个很像她在小镇上的类型，但是又不失庄重。不知道今天高旭远要带她做什么，应该提前问好的，但是，她又忘记问了。所以只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穿衣打扮。 九点半，沈夕成就到了高旭远大学的东门口。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高旭远。沈夕成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不时地看向大门里。 十分钟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在往这里快步行走，那身形，是高旭远无疑。高旭远竟然穿了一身西装，合体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端正、帅气。 高旭远也看见了沈夕成，速度放慢了下来。这时，正是春末夏初，高旭远跑到沈夕成身边时，沈夕成看到他额头已经滴下了汗珠。 “你早到了？”高旭远并没有因为快走而气喘。 “刚到……十分钟。”沈夕成看了一下手表说。 “嗯，走吧。”高旭远说。 “今天……有什么活动吗？”沈夕成看着高旭远的西装问。 “今天我在学校举行一个摄影展。”高旭远淡淡地说着。 “什么？！摄影展！”沈夕成非常意外。 “这一年半，我走遍了B市的大街小巷，拍了些照片，同学帮忙申请的，今天第一天。”高旭远语气没有变化，好像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 “校刊要采访，所以让我穿正式点儿。”说这句话时高旭远笑了一下，但那并不是开心的笑。 用一年半的时间走遍了B市？沈夕成听后心里又是一阵儿难过，她抬起头看着高旭远的侧脸，那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下巴上和周围露着青色的胡子茬。 高旭远感觉到了沈夕成打量他的眼光，他本来不想打断她，但是还是没忍住，扭过头看着沈夕成。 沈夕成被高旭远的突然扭头吓得赶紧收回眼神，眼睛看向别处。 高旭远看着有点惊慌的沈夕成，脸色终于变得柔和。 展厅不大，看的人还不少，好像大多数都是高旭远的同学和认识他的人，高旭远不时跟同学们打着招呼，也总是被同学们拦住。 沈夕成让他去忙，自己一个人认真地看着高旭远的摄影作品，她真心觉得好。这个城市的清晨、黄昏、老人、孩子、大街、小巷、店铺、房屋都在高旭远的镜头下真实地呈现着，他淋漓尽致地拍出了这个城市的特色和韵味。 沈夕成看得出神，被一张张画面所深深吸引，她仿佛感受到了摄影者的心情，跟随着摄影者的脚步，一起走过了那段时光。 高旭远再次来到沈夕成身边时，刚想问沈夕成对这些作品的意见，竟然看到沈夕成已经泪流满面。高旭远也眼眶发酸，眼睛看向别处，一位同宿舍的同学正向他走来，他赶紧过去迎接。 沈夕成在每幅作品前都要站很久，看完全部作品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高旭远已经接受完了校刊的简单采访，展厅的人也少了很多。 沈夕成正站在最后一幅作品前，那是张夕阳的照片，耀眼的夕阳余晖撒满整个画面，一轮白色的夕阳挂在墨色的远山之间，天空中云彩被染成了一条条的红色。很美，却又让人伤感。 一只拿着纸巾的手伸到沈夕成面前。沈夕成抬起头，用毫不掩饰的泪眼看着高旭远。然后接过纸巾，擦着眼泪。 “眼睛都哭肿了。”高旭远笑着说，这个笑看得出很开心。 沈夕成也笑了，“你的工作都完成了？” “完了，上午的事情都完成了。”高旭远的声音轻快了很多。 “去吃饭？”沈夕成似乎又感受了从前的高旭远。 “好，带你去吃我们的校餐吧？” “好。” 路上，两人慢慢走着，高旭远突然轻声问：“看到那些……为什么要流眼泪？” 沈夕成低着头，想了想说：“看得出你走了很多地方，你拍得很美，但是……我就是从那些作品中感受到了……忧伤……是不是我理解错了作者的意思？” 高旭远苦笑了一声，没说话，他知道沈夕成读懂了他。 很快到了餐厅，高旭远带着沈夕成到了一处窗口前，沈夕成看到是高旭远的家乡菜。高旭远点了两个菜和两碗米饭，付了钱。 找好了座位，沈夕成把自己碗里的米饭拨了一半给高旭远，高旭远没说什么，低头吃起来。 不时有男女同学跟高旭远打招呼，还有几个女生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你人气挺高啊。”沈夕成打趣地说。 高旭远抬起头，嘴里塞着饭菜，脸上表情有点奇怪。他使劲嚼了几口，把嘴里的食物胡乱咽下。 “慢点儿吃，别着急。”沈夕成看着高旭远，不禁笑了起来。 “我人气不高，平时除了学习就是骑车去逛，根本没时间和……同学接触。”高旭远语速很快。 “你以前有很多朋友的。”沈夕成收起了笑容。 “呃……现在不像以前那么贪玩了。”高旭远支吾着说。 “多交些朋友吧，像以前一样。”沈夕成看着高旭远，眼神中带着关切和心疼。 高旭远躲避着沈夕成的眼神，他不想看到她那像对孩子一样的眼神。 “放暑假，我不回家了，留在这儿。”高旭远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声音。 “哦。”沈夕成没明白高旭远要说什么。 “我想找份暑期工，挣点儿钱。”高旭远不经意地说着。 “挣钱？你缺钱吗？”沈夕成问出来就后悔了，高旭远怎么会缺钱。 “不是因为缺钱，是想自己挣钱。”高旭远不想解释太多。 “那你有什么打算？”沈夕成不再追问，她相信高旭远不会做坏事。 “你们还需要促销员吗？我想试试。”高旭远早就想好了。 沈夕成没想到高旭远会想来她的公司，“这……好吧，你愿意的话可以来试试。不过，促销员很辛苦的。” “我会怕辛苦吗？”高旭远终于又笑了。 沈夕成很喜欢看高旭远笑，他的笑带动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一定要快乐啊，一定要快点儿回到以前的你。 下午高旭远还要在展厅工作，沈夕成则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卖场。 接下来的日子，高旭远要考试了，展览过后就开始了紧张的学习中。现在他和沈夕成偶尔会通通电话，说说学校发生的事，也问问沈夕成厂里的产品生产和销售情况。沈夕成给他讲讲糕点的知识。 沈夕成给高旭远送过两次东西，有糕点，也有一些生活用品。每次沈夕成都挑中午或傍晚的时间，把高旭远叫到东门口，说她是从卖场路过这里，给他带些东西。高旭远也不多说，欣然接受。 第27章 和你并肩工作 暑假到了，工厂的新产品也及时上市，这款产品的目标群体是年轻女孩子，是适合女孩子吃的一款甜品。 高旭远一直在了解晖成的情况，所以对这款甜品已经很熟悉了。便主动跟沈夕成要求去推广这个。 沈夕成开始担心高旭远会不会不太适合做销售工作，做促销不仅要熟悉产品，更要有耐心和热情。顾客中什么人都有，要全天八小时笑脸迎对不同的客人，而且要不厌其烦。 高旭远，以前的性格有些急躁，现在则有点儿沉闷，怎么看他都不适合这份工作。 沈夕成想说服高旭远到工厂或者办公室来，帮着做做报表，整理整理资料。高旭远一听就不高兴了，我想把你的产品推销给更多人，让他们爱上你的糕点，所以，我不去办公室。这时的高旭远倒像是恢复了孩子的本性。 沈夕成只得跟销售部经理打了招呼，让他为高旭远安排工作。 销售经理见到高旭远时，就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了。他私下跟沈夕成说，沈总，你哪儿找来的这个男孩，做我们这款新出的甜品促销太合适了。于是销售经理把高旭远安排到了他们学校附近的那家卖场。虽然放假了，那里仍然是很多本地大学生和中学生的主要消费场所。 高旭远在销售部经过几天的培训后，便正式上岗了。 他上班的那天正好是周六，一大早，沈夕成就开始往各卖场跑，到了高旭远工作的地方时已经快中午了。 这时，卖场的人还很多，进门没多远，就看见晖成黄色的展台前围了很多人。高旭远和另两位年轻的女促销员忙着跟顾客推销着产品。高旭远周围的人最多。 沈夕成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站在旁边看着，越看越想笑。高旭远穿着工服T恤，头上戴着工作帽，身上系着一条黄色的围裙，一副居家、可爱、温暖的小男生模样。 高旭远此时正在给围着他的女孩子们认真地讲解这个糕点，不过，他很认真，那几个最前面的女孩子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糕点上。 高旭远脸上一直带着温暖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站在这里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说话的声音也一定很温柔。其中一个女孩儿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 最后，时间已经过去了1个小时，围着的人才纷纷买了糕点，恋恋不舍地离开。 高旭远直起身，转身拿起身后隐藏着的一杯矿泉水，使劲地喝了几大口，然后跟其他两个女孩子说了句什么，那两个女孩同时笑了起来。 沈夕成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很好，所以沈夕成立即使用李医生的方法，转移目标，向展台走去。 高旭远也看见了沈夕成，向她露出一个笑容，沈夕成觉得这个笑容和之前对那些女孩儿的笑不一样。 另两个女孩儿也看见了沈夕成，跟她打着招呼。 沈夕成向她们说了句“辛苦了。”便停在了高旭远面前。 高旭远看了一下卖场后对那两个女孩说：“现在人少点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两个女孩看了看沈夕成，沈夕成说：“去吧，现在人少，我帮你们看着。” “好的，沈总，我们马上回来。”两个女孩迅速地走了。 “怎么样？还习惯吗？”沈夕成微笑着看着高旭远说。 “没什么不习惯的，咳咳，就是……嗓子不太舒服，话说得太多了。”高旭远轻了轻嗓子说。 “不是给你们备了润喉糖吗？水够吗？”沈夕成看了看他们身后。 “都有，润喉糖也吃着呢，你看。”高旭远张开嘴，伸出舌头，一小块糖粘在舌头上。 沈夕成忍不住笑了，高旭远也笑着。卖场里的人在他们身边匆匆而过，只有那两个人，相视而笑，心中涌着丝丝暖意。 没休息几分钟，又有人来问了，高旭远迅速投入到了工作状态。 高旭远招呼不过来时，沈夕成也帮着接待着顾客，解答顾客问题。小女孩大多围在高旭远旁边，沈夕成接待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她们比较感兴趣的是这款甜口会不会导致发胖。 沈夕成说我们做的糕点会尽量在追求口感时考虑到健康的因素，我们的面粉全部选用的是全麦粉，里面不含任何化学制剂。如果每天只是吃一两块，不会导致发胖，还可能会因为糕点的美味而产生愉快的情绪。而良好的情绪可以保证我们的正常饮食，避免暴饮暴食，增加体重。 顾客听后连连点头，这么美味的糕点，又不增加体重，太好了。于是又卖出去了很多。 两个促销女孩儿也很快回到了展台，迅速加入到了顾客之中。 高旭远拿起一杯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沈夕成，然后又掏出一颗润喉糖，打开包装，递到沈夕成嘴边。 沈夕成一手拿着矿泉水瓶，另一只拿着瓶盖，只得张开了嘴，轻轻地咬起那颗糖。 高旭远满意地笑了笑，把糖纸扔到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高旭远，你也去吃饭吧。”其中一个女孩抽出空对高旭远说。 高旭远看了看周围，说：“好吧，你们先盯着。” 然后对沈夕成说：“你也没吃吧？一起吧。”然后摘掉了围裙。 沈夕成跟两个女孩再次道了辛苦后，和高旭远一起走出了卖场。 周围有很多快餐馆，两个人找了间老字号，沈夕成点了两份盖饭和一些水煎包。 自己的饭又拨了一部分给高旭远，高旭远一边用盘子接着，一边说：“你也得多吃点儿，怎么越来越瘦了？” 沈夕成闭嘴笑了一下，“最近胃口好了很多了。” 吃过午饭，沈夕成继续去下一家卖场，高旭远重新回卖场工作。 晚上六点，高旭远他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收拾展台，准备下班了。 沈夕成再次光临了这里，看到沈夕成，高旭远就像见到亲人一般，要不是因为有另外两个女孩在场，高旭远真想抱着沈夕成说：“今天累死我了，比打一场篮球都累啊，能不能抱抱我？”自己这样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沈夕成正走到高旭远身边，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很是奇怪。 “怎么了？想什么呢？”沈夕成问。 “哦，没什么，没什么，想着一件好玩的事。你怎么来了？”高旭远又笑了笑说。 沈夕成对着另外两个女孩说：“今天辛苦了，晚上我请客。” “哦，太好了，谢谢沈总。”两个女孩儿高兴地说。 高旭远背对着那两个女孩，冲着沈夕成挑了挑眉，意思是“为什么要叫她们？” 沈夕成冲着高旭远皱了一下鼻子，意思是“大家都这么辛苦，吃个饭是应该的。” “你们想吃什么？”沈夕成问那两个女孩儿。 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儿想了想说：“这里一家自助不错……” “好，就去吃自助。”沈夕成没有征求高旭远的意见，他只要有吃的就行，从来不挑。 高旭远本来想说晚上吃自助会不消化的，还没说出口，三个女人已经并排向大门走去。 这家自助餐厅不贵，沈夕成知道了女孩的心思，没有想要狠狠地宰老板一顿。 几个人找了位子，两个女孩先去拿吃的。她们回来后，轮到了高旭远和沈夕成。 沈夕成只挑些了蔬菜和水果，高旭远却拿了满满一盘子肉。两人绕了一圈碰到一起时，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盘子。 “晚上少吃点儿肉。” “你要多吃点儿肉。”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来，然后又都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用餐时，高旭远不时会把一些瘦肉和去皮的鸡肉放进沈夕成的盘子里，沈夕成也都吃掉了。 沈夕成的员工都知道高旭远是沈夕成介绍来的，大家私下里都说高旭远是沈夕成的远房亲戚。所以对他们之间的这些举动也都没在意。倒是觉得这两个姐弟关系很融洽，很是让人羡慕。 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那两个女孩住在一起，便一同坐公交车回家了。 沈夕成准备打车回去，被高旭远拦住，“晚上吃得有点儿多，散散步吧。” “你今天站了一天，还不累啊？”沈夕成说。 “不累！我什么体格，每天都跑步。”高旭远挥了挥胳膊说。 沈夕成晚上从来都只吃些清淡的，今天吃了几块肉，也怕自己胃不舒服，便沿着回家的路和高旭远慢慢走着。 “你胃难受吗？刚才不应该给你吃那些。”高旭远有点儿后悔。 “吃的不多，没事。”沈夕成吃的时候特意细嚼慢咽了。 晚上不像白天那天闷热，微风吹来很是凉爽，舒适。两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两个人。 “我告诉魏莹我在你公司做临时促销员……”高旭远说话了，声音低沉，却温柔。 “嗯。”沈夕成应着。 “你们有联系吗？”高旭远问，魏莹并不知道他已经和沈夕成见面了。 “没有。魏莹一直在给我发邮件，但我很少回复。”沈夕成如实说。 “为什么？”高旭远扭过头看着沈夕成。 第28章 心情再次因你而变 沈夕成一直为自己当时离开魏莹和高旭远而内疚，虽然魏莹没有责怪过她，但是，她知道魏莹当时是生她气的，她那么做让魏莹很失望。 沈夕成不知道怎么跟魏莹解释，她怕魏莹会问她为什么，就象高旭远问过她那样。她将不得不再次说谎，而那个谎言显然是没有说服力的。 沈夕成正不知道怎么回答高旭远，她的手机响了，沈夕成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是董迟。 “喂——”沈夕成接起电话。 “还没到家？你在哪儿？我去接你。”董迟说。 “我在外面，正在回家的路上，你……不用过来了，我马上打车回去。”沈夕成看了一眼高旭远，高旭远微皱着眉头。 挂掉电话，沈夕成对高旭远说：“你今天也很累了，赶紧回宿舍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高旭远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想知道这两年多沈夕成还经历过什么，但是沈夕成不说，他便不能问。心塞得难受…… 等了一会儿，高旭远冲着一辆出租车挥着手说：“好，你也早点儿休息。” 坐进出租车里，看着车外高旭远孤单的身影，沈夕成很难过。两人之间刚刚找回一些小镇中的感觉，但每次一提到与那个事件有关的事情，都会瞬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寒冷。 周日早上，沈夕成被董迟的电话叫醒。 “怎么还在睡？今天不去卖场了？”董迟在电话中说。 “哦？都这么晚了？”沈夕成努力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桌上的表。 “昨晚又吃安眠药了？”董迟担心地说。 “嗯，睡不着，就吃了一片。”沈夕成赶紧解释。 “……好吧，我在你家楼下，今天没事，给你当一天司机。”董迟语气轻松地说。 董迟没再追究，这让沈夕成长出了一口气。每次沈夕成有一点儿与病情有关的情况出现，董迟都会反应过度。 沈夕成很快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迅速跑下楼。 坐进董迟车里，董迟从车后座上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沈夕成，“早点。本来想给你送到楼上，怕你着急上班，又不吃。” 沈夕成笑了笑，接过袋子，里面是一盒精致的糕点和一杯热咖啡。 “我们自己有，为什么要买别人的？”沈夕成开着玩笑说。 董迟发动汽车，笑了一下，“为了给你更多的灵感啊。” 今天第一站，沈夕成和董迟来到了高旭远的卖场，昨天这里情况不错，所以，只要早上了解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再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早上，卖场的人还不多，高旭远和另两个女孩儿站在展台里，保持着旺盛的工作状态。 高旭远先看到了沈夕成，冲她灿烂地笑了笑。工作中的高旭远与生活中很不一样，工作时他阳光、热情，而生活中他则给人阴郁、孤独的感觉。 那两个女孩也跟沈夕成和董迟打着招呼，“沈总，董律。” 高旭远开始没注意到董迟，他的眼睛完全被沈夕成占满。此时听到她们与董迟打招呼，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沈夕成时那个与她很亲密的人。 两人一大早一起来到卖场！高旭远的脸色转黑。 “你就是高旭远吧？夕成经常跟我提起你。”董迟职业地笑着向高旭远伸出手。 经常提起我？高旭远从董迟的脸上看出了某些成功男人的虚伪。以他对沈夕成的了解，她不会随便跟别人提起他。 高旭远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两个男人礼貌性地握了一下手。 董迟收回手时对着几个人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忙完这阵儿我请大家吃饭。”两个女孩儿高兴地叫起来。 沈夕成嗔怪地看了一眼董迟，董迟再次没跟提前通知她，便自行做了决定。董迟故意忽略了那个眼神，而高旭远则完全看在了眼里，那是……有些责备，但又有点无奈的眼神，是很熟悉的人之间才会有的眼神。 沈夕成在高旭远这儿呆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了。董迟和沈夕成往超市门口走去。超市此时人已经很多了，此时一群大爷大妈正飞快地冲进超市，沈夕成差点儿和迎面来的人撞上，董迟身手敏捷地一把搂住沈夕成的肩膀，扶住了她。 沈夕成也很理所当然地靠在了董迟身上，差点儿撞上他们的人说了声“对不起”之后便没了人影，两人只能相视苦笑了一下，继续往外走去。 他们身后的高旭远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刚才的一幕被毫不错过地全部看到了眼里。高旭远此时心中有一团火焰，烧得他想要大吼一声冲过去，把沈夕成从那个男人的身边拉开…… “哇，两个人真般配啊——”旁边两个女孩儿看着沈夕成和董迟的背影感慨着。 “是啊，两人青梅竹马，现在两家又重新一起做生意，冰释前嫌，估计快要结婚了。” 高旭远双手握紧了拳头。 高旭远每周休息一天，明天是他的第一个休息日。新产品推广工作已经进行入平衡状态，沈夕成应该也不太忙了。 高旭远想了好几天，终于在这天下班时，给沈夕成打了电话。 沈夕成很快接起了电话。 “是我。”高旭远低沉着声音说。 “嗯。”沈夕成应着。 “明天……你有事吗？”高旭远问。 明天是沈夕成到李医生那儿复查的日子。 “呃……明天，有事。”沈夕成犹豫了一下说。 “……”高旭远那头出现了沉默。 “有什么事吗？”沈夕成等了一下后说。 “那，没事了。……再见。”高旭远说。 “……好，再见。”沈夕成应着。 高旭远那边又等了几秒钟，然后电话里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挂掉电话，高旭远苦笑了一下，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是老板，会很忙。 第二天，高旭远整天都在宿舍，在电脑中学习着各种糕点和销售方面的知识。 下午，高旭远看了看时间，准备再给沈夕成打个电话，这些资料中有些疑问需要沈夕成解答。 电话响了很久，高旭远正要挂掉时，电话被接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喂，高旭远？” 高旭远看了一下电话号码，没错啊。 “是的，您是哪位？”高旭远问道。 “哦，我是董迟，咱们见过，你找夕成？”董迟说。 “嗯……是。”高旭远皱起了眉头。 “她……在睡觉，有什么急事，需要我叫她起来吗？”董迟说。 高旭远眉头皱得更紧，过了一会儿，高旭远说：“不用叫她了，我也没什么急事，明天再说吧。” “那好吧，再见。”董迟礼貌地说。 今天，沈夕成一直和董迟在一起，现在，两人在沈夕成家里…… 想到这里，高旭远右手握紧的拳头重重地击在了桌子上。 上午，沈夕成做了例行的大量测试和检查，结果很理想。但是每次复查，都不亚于一次心理和身体的考验。回到家，沈夕成便吃了药睡下了。 沈夕成睡得时间不长，起来时，看到董迟正坐在厅里翻看着一沓资料。 “你还没走？所里不忙吗？”沈夕成在董迟对面坐下，问道。 “忙啊，这不，现在正在抓紧时间处理啊。”董迟挥了挥手中的纸张笑着说。 “你去忙吧，我没事了，别耽误你工作。”沈夕成严肃地说。 董迟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再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晚上想吃什么？” 沈夕成笑了笑，说：“离晚饭还早呢，你走吧，晚饭我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董迟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堆资料，说：“好吧，我先回所里。我买了蔬菜，放在冰箱里，晚上别凑合，自己做点儿吃的。” “嗯，放心吧。”沈夕成说。 董迟收拾好了东西，走向门口，换鞋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说：“哦，高旭远来过电话找你，他说没什么事，没让我叫你。” 沈夕成愣了一下，机械地回答着：“哦——” 董迟走后，沈夕成拿起手机，看到了之前的通话记录。然后，犹豫了一下，按了拨出按钮。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高旭远的声音有点儿急。 “你找我？”沈夕成问。 “嗯，今天看了些资料，有点儿问题要问你。”高旭远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沈夕成不自觉地笑着说。 “……，等一下。”高旭远翻出笔记本，开始念第一条。 听了几个问题，沈夕成感觉到了高旭远的用心，他的问题都很有针对性，而且都不是普遍问题，一定是经过研究后提出的。有些甚至是要有几年本行业工作经验的人才可能提出的问题。 有的问题连沈夕成都不能给出正确答案，这要问问董伯伯才行。 两人在电话中说了很久，高旭远也只问了一部分。 沈夕成打断了他，说：“你……吃晚饭了吗？” 高旭远看了眼桌上两个空的方便面盒子，说：“还没有。” “那，你来我家吃饭吧，然后我们整理一下你的问题，明天我问问董伯伯。”沈夕成说。 高旭远被这个突然的情况惊到了，虽然他和沈夕成算很熟悉了，但是，基本上没有真正单独相处过，更不用说沈夕成会让他去她家里。 “呃，好，我……”高旭远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把地址发给你。”沈夕成干脆地说。 “好……好。”高旭远说完用另一只手敲了一下脑袋，怎么突然间不会说话了呢。 “晚上想吃什么？”沈夕成语气轻松地问。 “想吃速冻水饺。”高旭远不暇思索地说了出来。 “什么？”沈夕成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速冻水饺。”高旭远重复着。 沈夕成“哈”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说：“还没吃够吗？” “嗯。”高旭远自顾自地点着头说。 “好，家里有很多，有你爱吃的茴香馅。”沈夕成声音愉快地说。 “嗯，等着我去煮。”高旭远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第29章 为你学了做饭 高旭远收拾好桌子，扔掉了方便面盒，又找了一个袋子，把窗台上已经精心养了一段时间的盆栽西红柿装好，枝架上已经结了八个红色的圆圆的小西红柿。 在学校外面打了辆出租车，按着沈夕成发过来的地址，半个小时后，高旭远来到了沈夕成家的楼下。 在楼门口，按了沈夕成家的对讲，沈夕成为他开了门。 出了电梯，沈夕成已经开了房门等着他。 沈夕成给高旭远准备了一双新拖鞋，高旭远看到了鞋架上还有一双男拖鞋。 高旭远把装西红柿的袋子递给沈夕成，说：“这个我养了很久，送给你的。” 沈夕成打开袋子，看到了漂亮的西红柿，小心地拿出来，摆在了茶几上。 “能吃吗？”沈夕成摸着西红柿说。 “能吃，我尝过，很好吃。”高旭远笑着，把随身带的的资料放在茶几上。 沈夕成已经切好了水果，高旭远去卫生间洗手。 卫生间里只有沈夕成自己的东西，并没有第二个人的。 洗了手出来，高旭远坐在沙发上，喝着熟悉的清茶。虽然环境变化很大，但是感觉还在，仿佛又回到了小镇上的那个院子。 “我们先吃饭？”沈夕成把眼光从西红柿中移到高旭远脸上。 “好。”高旭远站起身，“我去煮饺子。” 沈夕成指了一下厨房，笑着说：“厨房在那里，东西都在差不多的地方，你随意。” 高旭远脸上现出了以前常有的笑容，露着洁白的牙齿，那笑容依然阳光、灿烂。 “你现在还经常吃速冻水饺吗？”高旭远在厨房大声说着。 “不经常吃，偶尔。”沈夕成大声回答着，她现在经常和董伯伯或董迟一起吃饭，偶尔在家也会炒些小菜。 高旭远从厨房出来，走到茶几上的西红柿前，用询问的语气说：“我摘几个西红柿，做个西红柿鸡蛋汤？” 沈夕成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会做汤吗？” 高旭远轻轻地摘着西红柿的同时，淡淡地笑了笑，说：“病好后，在家和魏莹学了做菜。” 沈夕成的笑容慢慢地从脸上消失了。高旭远生病中的日子，生病后的日子，她从来没问过，不是不想知道，是不敢知道。 高旭远摘了三个西红柿回了厨房。 沈夕成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高旭远整理的资料，发着呆。 高旭远把饺子端出来，看着沈夕成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都没变过。 “洗手，吃饭。”高旭远用命令的语气说着。 沈夕成抬头看着高旭远，嘴角往上翘了翘，挤了一个笑容出来。 高旭远只做了两小碗西红柿鸡蛋汤，把一碗递到沈夕成面前，说：“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夕成接过汤碗，喝了一口，说：“嗯，好吃，和魏莹做的一样。” 高旭远满意地笑着，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速冻的饺子还是没有自己包的好吃，哪天咱们再包饺子吧，我跟魏莹学了很多饺子馅的做法。”高旭远说话的语气平静，沉稳。 “那时，魏莹和你家里人很伤心吧？”沈夕成主动提了那件事。 “什么？”高旭远似乎被沈夕成突然说起那件事有点儿意外，“哦，是的，不过，听说第二天医生就说我不会有事了。所以，他们应该还好。” 沈夕成就是在第二天，知道高旭远没事后，离开的。 “魏莹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但是她说的不详细，只是说你恢复得很好，让我不用担心。”沈夕成低声说。 “……，我身体好，恢复得也很快。”高旭远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沈夕成说：“魏莹没告诉我你来这里上大学了。” 高旭远看得出，沈夕成见到他时是很吃惊的。 “你离开时没给我们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所以……魏莹才没告诉你吧？”高旭远苦笑着说。 沈夕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委屈，但不能说。 高旭远当然希望沈夕成能给他一个能让他信服的解释，但是，沈夕成依然没有。 饭吃得有点儿沉闷，但是两人却并不尴尬，就象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只相对坐着，就心满意足了。 吃过饭，沈夕成要去洗碗，被高旭远拦住了。高旭远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回到厅里，挨着沈夕成坐下，拿起资料。 沈夕成逐条给高旭远解释着，高旭远认真做着笔记，把需要向董伯伯了解的，也都做成了详细的目录。 时间过得很快。资料整理完时，沈夕成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这时，高旭远站起身，说：“太晚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沈夕成点点头。 沈夕成和高旭远一起来到电梯门口，两人同时看着显示屏的数字不停地接近着这个楼层。 电梯门打开，沈夕成刚要走进去，高旭远先迈了进去，然后迅速转身说：“别下去了，早点休息吧。”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徐徐关上，高旭远注视着沈夕成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些东西让他猜不透，也想不清楚。 高旭远很想冲出去，把沈夕成紧紧抱在怀中，让那双眼睛在自己的怀中变得清晰和透明…… 这种冲动，在电梯门相撞的那个瞬间，消失了…… 董伯伯看了高旭远的问题，对这个男孩暗暗生了好感。 高旭远来公司的第一天，他见过。给他的印象是，这个男孩外表高大英俊，但是，却给人一种阴郁的气息。凭直觉，他知道沈夕成和这个男孩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其实并不希望沈夕成和高旭远接触太多，沈夕成需要阳光，需要活力，而不是这个男孩儿所带来的消极和低沉。 但是，今天，他看到高旭远写的这些资料时，对高旭远的印象有了很大改变。可能阴郁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其实是积极的。 董伯伯让沈夕成约个时间，他要跟高旭远见个面。 沈夕成听后很高兴，一直追问董伯伯对那些资料的意见，董伯伯没有多说。沈夕成对这个男孩儿的态度太与众不同，他要多了解和观察一下，他需要时间。 但是沈夕成知道，董伯伯很忙，他不会无缘无故要见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高旭远的资料一定是对他很有用的。想到这里，沈夕成不禁笑了起来，并以最快的速度给高旭远打了电话。 高旭远从电话中都感受到了沈夕成的愉快，他不知道这种愉快是不是跟他有关系，但是他不在乎，她快乐，他便快乐。 实习了不到两个月，高旭远开学了。沈夕成不想再让高旭远做促销员，但是高旭远坚持要周末两天继续做临促。沈夕成只得给他安排了周末两个半天，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 董迟刚忙完一个大案子，难得有几天轻松的时刻，又正逢中秋前夕。于是，陪沈夕成就成了董迟这几天的重要事情。 董迟成了沈夕成的专职司机，带着沈夕成进出各个卖场。 高旭远看着出双入对的董迟和沈夕成，心里虽然有些别扭，但是，竟突然并不气愤了。因为，虽然两人看起来很亲密，但是，经过高旭远仔细地观察后发现，沈夕成看董迟的眼神，并不是那种看着热恋中的眼光，沈夕成对董迟更象是对亲人，而不是恋人。 而沈夕成看他的眼神……他不敢确认，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沈夕成对他与对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沈夕成今年的中秋节想要回爷爷奶奶家看一下，爸爸在的时候，沈夕成虽然不高兴，但是每年中秋和春节前，都会跟爸爸回爷爷奶奶家一趟。 爸爸去世后，这两个节日，沈夕成再也没去过。 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病情也越来越稳定了，今年沈夕成竟提出要回家过节。这让董伯伯和董迟很意外，但他们尊重沈夕成的决定，只是，董迟一定要陪着她。 沈夕成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她知道董迟的决定是很难被改变的，也便随了他。 中秋节是卖场最忙的时候，高旭远一天都在忙。沈夕成匆匆忙忙地来看了一下，高旭远都没时间跟她说句话。高旭远想到沈夕成晚上会有活动，应该不是去董伯伯家，就是回亲戚家吧。总之，她不会有时间和他一起过节的。 但是，高旭远还是希望沈夕成能够跟他说一句“晚上一起过节吧。” 沈夕成和董迟带着节日礼品到了爷爷奶奶家，叔叔婶婶和沈乔都已经在家等着她了。 看到董迟，一家人脸色都变了一下，董迟感觉到了。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我陪夕成回来跟你们一起过节了，你们不会不欢迎吧？”董迟放下东西，礼貌又让人不能拒绝地说。 “欢迎，欢迎！”叔叔过来跟董迟握手。董迟爸爸现在公司的地位，叔叔是知道的。 婶婶也客套了几句后对沈乔说：“沈乔，来帮妈妈干活。” 沈乔正盯着董迟，想跟他说话，听见妈妈的话后，不情愿地跟着去了厨房。 沈夕成也不客气，厨房的事她不擅长，在这个家里，她不用去讨好任何人，她只做她自己就可以了。 董迟倒是假装客气了一下，跟叔叔一起摆着桌椅。 沈夕成坐在爷爷奶奶身边，爷爷问着工厂的情况，沈夕成都如实回答。 饭菜很丰盛，但沈夕成却感觉没什么味道，似乎不如和高旭远吃的速冻水饺和西红柿鸡蛋汤更美味。 “想什么呢？”董迟看着沈夕成似笑非笑地出了神，便轻轻地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沈夕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夕成，这是都是你爱吃的。你虽然不怎么回来，但是你的口味，婶婶都记得。”婶婶殷勤地笑着，把鸡蛋西红柿的盘子往沈夕成面前推了推。 第30章 再次给你温暖 说完，婶婶和沈乔对看了一眼。 婶婶接着说：“夕成，我听你叔叔说，你们工厂现在生意很好，厂里的老人都夸你呢。” 沈夕成嘴角往上翘了翘，算是回应。 大家又都纷纷夸了沈夕成几句，沈夕成表情淡淡地听着，没有说话。 “夕成，厂子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要是缺人，可以让沈乔去帮帮你。”最后，婶婶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 董迟也一直在等着看他们说什么，听到让沈乔到厂里工作的时候，董迟看了一下沈夕成，沈夕成似乎对他们提出的建议，并不感到意外。 “沈乔也换了好几份工作了，现在这家不是挺有前途的吗？”董迟看沈夕成没说话，便想替她挡一下。沈乔一直跟董迟有联系，她的情况董迟有所了解。 “现在这家公司是挺好的，但是不太适合沈乔，公司老人太多，新人机会太少了。”婶婶在沈乔说话前抢着说道。 叔叔在一边低头吃着饭，爷爷奶奶一脸的无奈，沈乔瞪了董迟一眼，想说什么，再次被婶婶拦住了。 “厂子里需要的都是工人，沈乔在那里更没前途。”董迟说话已经不客气了。 婶婶忍了董迟很久了。这个人永远在沈夕成身边，没有他，沈夕成也不会这么嚣张和无情。但是，现在他们不能和董迟撒破脸，一方面董迟是律师，另一方面，现在厂子还要依靠董迟的爸爸。 婶婶继续保持着热情的笑容，说：“哎，毕竟是咱自己的企业，沈乔可以从低层做起，让她也吃点儿苦，多学点儿东西。” 董迟已经要拿出更厉害的东西了，此时沈夕成开口了。 “行，沈乔愿意来就来吧。但是，要从最低层的销售员做起。”沈夕成冷冷地说。 沈乔听后就急了，婶婶脸色也变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那虚假的笑容，“好，让她锻炼锻炼，夕成，你别照顾她，别人怎么干，就让她怎么干。” 叔叔这时候也举起酒杯，说：“爸，妈，今天咱家人都齐了，咱一起喝一杯。” 大家举杯，沈夕成最后一个举起杯中的饮料，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婶婶看了一眼董迟又看了看沈夕成，说：“夕成，你也不小了，和董迟的事是不是也该办了？” “妈！你说什么呢！”沈乔“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对她妈大叫着。 婶婶被吓了一跳，“我说夕成的事呢，你急什么！？” 沈夕成和董迟刚被婶婶说的话惊了一下，又被沈乔的叫声吓了一跳。 “妈，夕成自己的事她自己会处理的，您就别瞎操心了。”沈乔气得脸都红了。 沈夕成却平静了下来，她们这样倒省得她去费话了。 董迟看着沈夕成置身室外的样子，也索性随他们去吧。 婶婶的小算盘就这样被她女儿破坏了。 从家里出来，时间其实并不晚，还不到晚上九点。董迟知道沈夕成这顿饭吃得不好，便提出去吃夜宵，被沈夕成拒绝了。 董迟送沈夕成到楼下，没再停留直接回家了，中秋节他也应该回家陪陪自己的父母。 沈夕成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拿出床边的书翻了几页。 最后，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高旭远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高旭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紧张。 “喂——回家了。”没等沈夕成说话，高旭远先开了口。 “嗯，今天晚上你怎么过的？”沈夕成突然觉得很内疚。 “同学们都出去玩了，我不想去，一个人在宿舍看书。”高旭远故意这么说的。今天，在别人团圆的日子里，高旭远一个人只吃了方便面。其实他完全可以让自己过得像个节日，但是他不想，他就是要把自己弄得可怜点儿。就像小孩子想吃糖果，父母不给，就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获取同情一样。高旭远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等着吃糖果的小孩子。越得不到，越想要得到。但是因为迷茫和太多不确定，除了装可怜外，自己暂时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沈夕成心里被人揪了一下，想着高旭远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四处无人的宿舍，寂寞地吃着简单的食物，沈夕成心疼了。还从来没有人让她这么心疼过。 “你还饿吗？” “你还饿吗？”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四个字。 说完，两人又同时笑了。 “我们出去吃宵夜吧？”沈夕成说。 “好，在你家附近有一家馆子不错，我马上过去。”高旭远没等沈夕成回答，便挂掉电话，跳下床。 因为过节，这个时间了，路上的人和车都还很多。高旭远很快打到了出租车。 到沈夕成家小区门口时，沈夕成已经等在那里。 高旭远付了车钱，从车上下来，跑到沈夕成面前，两人相对站着，互看对方，笑着。 “你怎么知道这家馆子。”两人点完菜后，沈夕成问高旭远。她住在这里这么久，都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家清静雅致的小餐馆。 “呃……上次从你家回来的路上看见的，觉得名字和外观都很合心意。”高旭远说。 “你晚上吃了什么？”沈夕成又问道。 “方便面。”高旭远并不想隐瞒。 沈夕成没说话，高旭远看着沈夕成的脸由喜悦变得凝重。 “我不常吃，今天不想买别的，才吃一次。”高旭远本来想把自己说得再可怜一点儿，看到沈夕成的样子赶紧改了口。 “以后你别再吃方便面了……”沈夕成低下头，小声地说着。 “嗯，那你也要少吃那些速冻食品。”高旭远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夕成说。好象，他的目的达到了，高旭远心中暗喜，这种感觉真好。 “……好，我尽量。”沈夕成抬起头，看着高旭远。两人离得很近，高旭远的眼睛发着亮光，额头上的疤痕越发明显，但是那疤痕，并不丑陋，倒衬得那张脸，显得有些沧桑和成熟。 不知不觉中，沈夕成看得发了呆。而高旭远则任她看着，让沈夕成的眼睛扫过他脸上的每寸肌肤和纹理。 服务员端上菜来，两人的注视被打断，沈夕成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竟然脸上有些发烫。她赶紧低下头，用冰冷的双手捂住脸颊，试图掩饰着。 高旭远上身后移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看着沈夕成害羞和慌张的样子，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用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不然他一定会冲动地坐到沈夕成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告诉她，告诉她…… 一盆冷水淋了下来，我要告诉她什么？我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告诉她之后，会不会激怒她？她那么清高，以前他随便做点儿什么都会惹她生气，如果说了，她会不会不再见他？！ 高旭远不敢想下去了。他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差点儿要做的事情感到后怕。 沈夕成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青菜放进嘴里。 “嗯，这家菜的味道真不错。”沈夕成一边嚼着，一边说。以前的沈夕成一定不会这么做，从小妈妈就教育她要当个淑女，吃饭的时候一定不能说话。 在外人、亲戚、朋友，甚至是董迟面前，她都一直保持着淑女的样子。但是，在高旭远身边，她觉得自己可以不是个淑女了，高旭远一定不会在乎她暴露出来的样子，哪怕那个样子很难看。因为她知道，高旭远不希望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高旭远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看到沈夕成吃得很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两人吃完饭，从餐馆出来，抬头看着天空中那轮圆圆的明月，四周已经不那么嘈杂，阵阵儿微风吹来，树木跟着沙沙摆动。 沈夕成抱了一下双臂，出来的时候太匆忙，衣服穿得少了。 高旭远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沈夕成披上。 看着高旭远里面的长袖圆领T恤，沈夕成刚想说“我不冷，你别感冒了。” “我不冷，我身体很强壮。”高旭远挥着双臂，抢先说了。 两人默默地走着，很快走到沈夕成家小区门口。 高旭远看着小区的大铁门，想着应该找一家更远点的餐厅。 沈夕成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把高旭远的衣服从身上摘下来，递给高旭远。 “明天，你还要上课，回去好好休息吧。”沈夕成的声音很轻柔，高旭远觉得像是在他耳边低语。 高旭远的呼吸有点儿不受控制，变得急促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还好，他背对着路灯，沈夕成应该没看出他的异样。 在接衣服的时候，高旭远碰到了沈夕成的手，那双手依然是冰冷的。 高旭远碰到那冰冷的瞬间，不知哪里来的冲动，他竟一下子抓住了那只手…… 沈夕成被这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刚想抽回那只手，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被放在了一起，被另两只温暖的大手紧握着…… “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高旭远说着，声音有些吵哑。 沈夕成心跳突然加速，脸上又觉得烧了起来，她低下头，把头扭向一侧，眼睛看着地面，说：“这是天生的，和我妈一样。” “我……的手永远是暖的，你……冷的时候，我……可以……为你暖手。”高旭远断断续续地说着，双手握得更紧了些。 沈夕成一边享受着高旭远双手的温暖，一边心里变得慌乱起来。 除了董迟，她从来没跟任何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么近地接触过。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经历小说中描写的那种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的出现是因为对方是个男人，还是因为对方是高旭远。 两人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沈夕成先恢复了平静，她再次低声说道：“太晚了……”这回说得更小声，她甚至担心离得这么近的高旭远是否能听到。 高旭远慢慢松开了那双手，一股凉风吹向了沈夕成，但是自己的双手却依然保护着那个暖的温度。 “好，再见。”高旭远的声音还是低沉的，但是沈夕成从那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了无限的温柔，那种温柔，快要让沈夕成的心融化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融化，沈夕成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大门。 高旭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沈夕成消失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 第31章 暂别七日 中秋节后没多久就是七天的国庆假期。放假前，高旭远特意到厂里找到了管理临促的主管，因为有其他事情要做，十一假期他不准备上班了，节后再继续。 自从中秋节晚上之后，高旭远和沈夕成没有再见面，也没有通过电话。 高旭远请完假，直接走到了沈夕成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他知道，今天沈夕成在办公室。 “请进。”沈夕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打开门，高旭远看见沈夕成坐在电脑前，桌前摆了几张纸，她看看桌上的资料，又看看电脑。看起来很忙。 进来的人没有说话，沈夕成有点儿意外，眼睛从电脑前移开，看见了高旭远。 沈夕成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沈夕成站起来。 “十一我要回家，来请假了。”高旭远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家里有什么事吗？”沈夕成紧张地问。 “没有，暑假没回去，现在想回去看看。”高旭远说。 沈夕成听后竟有一点点失望。在没什么事情的情况下，高旭远不做促销，而是选择了回家。当然，回家是应该的，家里人会想念他，他也会想念家里人。 “好，应该回去看看。”沈夕成说。 高旭远点点头后，说：“你忙吧，我回去了。” “啊？哦，好，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路上小心。”沈夕成说。 “好，再见。”高旭远说完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在身边关闭后，高旭远在门外站了几秒钟，然后大步离开。 门内，沈夕成继续站着，听着关门后外面的声音，直到脚步声再次响起，直至消失。 9月30日下午，沈夕成把高旭远学校那个大卖场做为了最后一个视察点。工作完成后，沈夕成走到了学校门口，站在街对面，远远地看着从大门口陆续走出的学生。 很快，沈夕成就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高旭远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背背包，戴着低低的棒球帽，从校园里面走出来。 沈夕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她只是想在高旭远离开前看一看他。七天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之间却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这让沈夕成觉得高旭远离她很远，很远。 正想着，身后一个女孩跑到高旭远身边，那是个身材高挑，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儿。女孩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递给高旭远看，高旭远看后，点头冲着女孩儿笑了笑。 然后，高旭远很自然地接过女孩手里的旅行包，女孩也没有任何客气的表示。两人看起来很熟悉，一起站在路过，看到一辆出租车，高旭远挥了挥手，出租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出租车打开后备厢，高旭远把两人的包放在后备厢里，然后给女孩打开后车门，女孩坐了进去，高旭远低头进入车厢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坐了进去。 沈夕成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从树后站了出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第二天，沈夕成没有去卖场。董迟早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没有起床，这让董迟很担心。 “怎么了？不舒服？”董迟紧张地问。 “昨天睡得晚了点儿。”沈夕成看了一下桌上的表。 “哦，那你再睡会儿，什么时候去卖场？我送你去。”董迟的声音轻松下来。 “今天不想去了，要休息一天。”沈夕成说。 “哦？好，要我过去陪你吗？”董迟又开始担心起来。 “不用，我没事，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沈夕成有点儿不耐烦。 “好好，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睡吧。”董迟听出来了，赶紧挂了电话。沈夕成不舒服一定会告诉他，这点他是不担心的。但是，今天的沈夕成很反常，跟病情无关，跟工作看来也没什么关系，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挂掉电话，沈夕成看着手机。高旭远昨天晚上的飞机，几个小时后会到省里，他应该住在家里，如果他今天去镇上，这个时候应该在大巴上。 沈夕成按下了短信按钮，写了一串字“路上还顺利吧？”想了想，又全部删除，改成“现在在哪儿？”又删除，最后干脆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沈夕成在家里呆了一上午，电话看了无数次，重启了好几次。 下午，沈夕成打车去了卖场，看着卖场中人来人往，觉得更加孤单寂寞。 董迟给沈夕成打电话时，听出了她在外面。董迟说他妈妈做了很多菜，让沈夕成回家吃饭。沈夕成想到晚上要一个人回那个孤单的家，不如去董家吃饭，那里就像自己另一个家一样。 在董家，沈夕成不拘束，董妈妈是真疼她，真心把她当女儿看待。只是沈夕成不太愿意跟人亲近，不能象女儿一样对她。董妈妈也不在意，一如既往地照顾着沈夕成。 晚饭后，董伯伯和沈夕成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单位的事。 沈夕成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是H省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沈夕成示意要接电话，然后站起身，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向阳台。 “喂。”沈夕成对着听筒说。 “沈姐姐，我是魏莹。”魏莹欢快的声音传来。 “魏莹？你好……”沈夕成有点儿不自然，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跟魏莹联系，这是离开小镇后第一次听见魏莹的声音。 “姐姐，听我哥说，你现在很好，开了工厂，每天都很忙。姐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魏莹依旧像以前一样亲切，没有变化。 “嗯，你好吗？”沈夕成还没有找到从前的感觉。 “我很好。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魏莹说。 沈夕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了想，说：“现在工厂很忙，以后有时间再回去。” 魏莹那边也有了几秒钟的沉默，然后魏莹收起了明亮的声音，说：“姐姐，家里的东西，我会帮着照看，你放心。” 沈夕成心头一酸，不知道该怎么接下面的话。 “喂，姐姐，听得见吗？”魏莹在那头叫着。 “嗯，我在听……”沈夕成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心情说，“魏莹，谢谢你……” “姐姐，我想你……”魏莹声音已经哽咽。 沈夕成也控制不住了，眼泪从眼眶流下，声音颤抖着说：“魏莹，我会回去。你，有时间，来这儿看我。” “嗯，姐姐，我会的。”电话里有人在叫魏莹，魏莹应了一声后，对沈夕成说，“姐姐，家里来了客人，奶奶叫我，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好的，魏莹，再见。”沈夕成有些不舍地挂掉了电话。她以为魏莹是怪她的，今天才知道，善良的魏莹对她一如既往。 沈夕成擦了擦眼泪，刚要进屋，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高旭远。 沈夕成看了看电话，没立刻接起来。铃声响了一会儿，她才按了接听键。 “喂。”沈夕成淡淡地说。 “魏莹翻了我的手机，找到了你的电话。”高旭远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回家的兴奋。 “……没关系，我也应该跟她联系了。”沈夕成说。 “……好。”高旭远说。 …… 两人都无话可说了，却又都没有挂掉电话，就这么拿着电话沉默着。 “夕成。”董迟走进阳台，看见沈夕成的电话还在耳边，马上禁了声，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手势，迅速走了出去。 “是董律师？”高旭远问。 “是。”沈夕成简单回答。 “那你去忙吧，不打扰你了。”高旭远这么说着，并没有要挂掉电话的意思。 沈夕成等了一下，说道：“好，再见。” 挂掉电话，沈夕成站在阳台，呆呆地，脑中一片空白。 董迟走了过来，把手里的纸巾递给沈夕成。 “我不是想偷听。你放心，也确实没听到什么。”董迟笑了笑说。 沈夕成擦掉眼泪，转身对董迟说：“是小镇上的那个女孩儿，你见过。” “嗯，但是没听你说起过。”董迟本没打算沈夕成会告诉她电话的情况。 “今天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联系。”沈夕成如实回答。 “现在联系后，有什么不舒服吗？”董迟用担心地语气问着，比起沈夕成在小镇上发生的事情，董迟更关心沈夕成的精神状况。 沈夕成摇摇头，说：“没有。我该回去了。” “好，我送你。” 董迟说完，两人回到屋里。 沈夕成跟董伯伯和董伯母告别，董迟拿了车钥匙和外套，和沈夕成一起走出了家门。 董迟照例把沈夕成送到楼下，坐在车里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后，又过了一分钟，才发动汽车离开。 剩下的六天假期，沈夕成强迫自己忙起来。高旭远没再打过电话，她也在忙碌中不再等待。 时间过得还算快速，七号晚上，沈夕成和董迟吃完饭回到沈夕成家楼下。 董迟停好车，沈夕成下车前，董迟说：“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吧？晚上早点儿休息，明天就别去公司和卖场了，我跟我爸说一声。” 沈夕成点点头，然后默默地打开车门下车，走了两步，董迟在身后叫她，沈夕成转过身，看见董迟迅速从车里出来，快步走到沈夕成面前。 沈夕成以为董迟有事要说，呆呆地看着他。 在黑暗中，董迟仔细看着沈夕成的脸，突然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夕成，我不知道你这几天怎么了，但我知道你不开心。如果不能对我们说，明天找李医生谈谈吧。别憋在心里。”董迟在沈夕成耳边轻声说着。 沈夕成明白了董迟的意思，她慢慢地抬起双臂，轻轻地放在董迟的后背上，拍了几下，说：“我没事，可能是节日期间，想起了父母，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别担心。” 董迟放开沈夕成，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发明，但是，很明显，事情也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董迟说：“夕成，我相信你会照顾自己，但是，有事情一定要马上联系我，知道了？” “好。”沈夕成冲董迟笑了笑。 这个笑让董迟心里五味杂陈。沈夕成如果不高兴，不会强迫自己对任何人笑。她以前虽然很少笑，但是只要她笑了就一定是发自内心的。而现在，自从沈夕成再次遇见那个男孩后，沈夕成笑的次数多了很多，这让董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而现在，挂在沈夕成脸上的笑，不是发自她内心开心的笑，而是，苦涩的笑。这种笑从来都不属于沈夕成。 第一次，董迟不放心地先行离开，看着董迟的车开出了小区，沈夕成转身走向了楼门口，输入密码，开门，进去…… 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门边的黑暗处闪出一个人影…… 第32章 喜欢被你照顾 高旭远下午下了飞机，便背着行李，直接来到了沈夕成家楼下。 这七天，他想了很多，没给她打电话，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立刻回来。 假期终于结束了，他迫不及待地回来，他想马上见到沈夕成，告诉她自己对他的感觉，哪怕被她拒绝，被她厌恶，他也一定要说出来。因为，再不告诉她，他会疯掉！ 从下午四点一直等到现在，他知道沈夕成忙，所以没打电话给催她，他想她一到家便看到他在等她。 然而，他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虽然没听见两人说什么，但是两人亲热的拥抱，恋恋不舍的状态，他都看在了眼里。 高旭远第一次感到了浑身无力，他扶着墙壁勉强没让自己倒下。 目送着沈夕成进了楼门，他本来想叫住她，向她问清楚，但是，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一口气堵在胸口。 此时北方的傍晚已经有些凉意，高旭远下了飞机就来了这里，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衫。内外的寒气让高旭远更觉得冰冷。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受伤后知道沈夕成离开时，就是这种感觉。 高旭远在黑暗中站了十几分钟，抬起头看着沈夕成房间传来的灯光。那灯光曾经带给过他无尽的温暖，而如今，那灯光将不再为他闪亮。 高旭远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从高中二年级一直持续到现在。 过去和现在都有过很多女孩儿在他身边出现，以前他也曾经想过将来有一天，他会爱上她们其中的一位，也可能会娶她为妻子。他想象中的今后的生活可能就象爷爷奶奶一样，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地度过一生。 而当他遇见沈夕成后，特别是他知道自己对沈夕成的感情后，高旭远对于爱情和婚姻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爱情是两情相悦，是会对另一人牵肠挂肚，是想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想让她快乐，想让她永远幸福，两人会在漫长的生活中成为相濡以沫的伴侣。 他的后半生，已经自做主张地给沈夕成留了位置。而今天，他意识到了，沈夕成可能不会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他的生命还有意义吗？他曾经努力活下来，努力锻炼和康复，努力来到她的城市。 而她，却要离他而去。 高旭远摇摇晃晃地走出小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刮起了风，接着下起了雨，秋风和秋雨带着落叶在这个秋夜向高旭远袭来。萧瑟的秋季带来了无尽的凄凉和无助。 沈夕成睡前又习惯地看了一眼手机。今天，高旭远应该回来了，但是，她的手机仍然没有带来任何高旭远的消息。 假期后的这一周，休息日只有一天。沈夕成在前一天要了促销组的工作安排，没有找到高旭远的名字。 周日下午，沈夕成从高旭远学校附近的那家卖场出来，站在路边想了想，终于还是拨通了高旭远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沈夕成以为高旭远不方便，正要挂掉时，电话被接通了。 高旭远的声音很模糊，像是在睡觉。 “你怎么了？”沈夕成立刻担心起来，一直没有联系的高旭远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咳咳……”高旭远还没说话，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沈夕成能感觉到高旭远立即用手捂住了话筒的位置，但是，那咳嗽声还是太刺耳。 “病了吗？去医院看过了吗？你现在在哪儿？”沈夕成一串问题伴随着高旭远的咳嗽声大声地问着。 高旭远这阵咳嗽过去后，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只是感冒了，校医看过，吃了药，现在好多了。”高旭远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再去医院看看吧，你现在在宿舍吗？我刚从卖场出来，马上去接你。”沈夕成一边说着，一边向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挥着手。 高旭远的确已经没什么事了，那天晚上发了高烧，同学带他去看校医，打了针，吃了药，第二天早上烧就退了，只是嗓子疼得厉害，在宿舍休息了几天，嗓子不疼了，却又咳嗽了起来。其实身体倒没太多不舒服的地方。 但是，听见沈夕成着急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窃喜，她关心他，无论把他当成什么，她的关心是真心的。或者说，她并不讨厌他，就算走之前那天晚上他唐突地做了那件事吓到她之后，她并没有讨厌他。 沈夕成按着高旭远说的宿舍号码，很快来到了他的门外。 站在门口，敲门前沈夕成犹豫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到过男生宿舍，除了董迟家，他甚至没有去过任何一位男同学的家里。 此时，宿舍门打开了。 高旭远高高地站在门内，脸色有些憔悴，但是并不像电话中传出的那样没有精神。 “我听见门口有动静，就打开门看看。”高旭远低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沈夕成。 “我……在确认房间号码。”沈夕成看着高旭远，说了一小谎，同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沈夕成很少说谎，因为她不用在乎别人的感受，现在的脸红可能跟说谎有关吧。 高旭远被沈夕成的样子弄得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今天沈夕成有点儿不一样。 “哦，进来吧。我们宿舍挺乱的。”高旭远让沈夕成进门。其实在这儿之前，高旭远刚刚简单收拾了一下宿舍，把室友们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和书籍都乱塞了起来。 沈夕成进来后看了一眼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她在来的路上还在想，她就这么来看高旭远，他的同学会怎么看，她又该怎么对他的同学介绍自己。当然，高旭远一定会介绍说她是他姐姐。其实，她本来也是他的姐姐。 高旭远让沈夕成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自己坐在床边，指着上面说：“我睡上面。” 沈夕成看了一眼上面，被子没有叠起来，看来高旭远一直在躺着。 沈夕成身体往前探了探，向高旭远伸出手，高旭远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本能地微微躲了一下。 沈夕成的手探到了他的额头上，那只手，还是那么冰冷。 每次碰到沈夕成的手，都让高旭远有一种想紧紧握住的冲动，甚至想把它们放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们。 沈夕成一边试着高旭远的额头，一边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 “哦，好像不烧了。”沈夕成说的时候眉头已经展开。 高旭远笑了笑，说：“你的手太凉了，摸起来一定会觉得热的。”说完，又咳嗽起来。 沈夕成赶紧站起来，轻轻地拍了几下高旭远的后背，高旭远一边咳着，一边指了指桌子上一个蓝色保温杯。 沈夕成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把杯子递给高旭远。高旭远趁着咳嗽的空隙，喝了几口水。 “怎么这么严重？！走吧，我带你去医院。”高旭远喝完水，沈夕成把杯子放回原处时说。 “好。”本来想说不用去了，但是，为了让沈夕成安心，高旭远还是同意了。高旭远走到衣架旁，拿起一件外套，穿好。 沈夕成带着高旭远来到了附近一家三甲医院，下午人还很多。 两人站在诊室门口，等着叫号。沈夕成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不时递给咳嗽的高旭远喝水。 高旭远很听话地任由沈夕成照顾着……这种感觉……很好。 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高旭远的肺部，又看了看他的嗓子，询问了一下之前的治疗情况和吃过什么药，最后，医生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家里有的药先继续吃，一周后还不好再来复诊。 沈夕成一直站在高旭远身边紧张地听着医生的话，偶尔会插上几句，直到全部问清楚了，知道高旭远的确没问题了，才放下心来。 最后沈夕成还是让医生又开了一些药。 高旭远坐在椅子上，微微地笑着…… 从医院出来，沈夕成不停嘱咐着高旭远一定要按时吃药，赶紧把病治好。高旭远脸上挂着微笑，点着头。 “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沈夕成看着生病的高旭远，很难过，一直被人照顾的高旭远，此时一个人在这里，生病了都没人照顾，这让沈夕成想起来，心里都像被刀划过一样地痛。 “好啊。”高旭远没想到沈夕成会再邀请他回家吃饭。 “不过，我家里没什么菜了，要去超市买些东西。”沈夕成说。 “好，一起去买。”高旭远觉得自从见到沈夕成后，身体一点儿都不难受了，咳嗽，好象也好了很多。 “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家等我吧。”沈夕成拿出一串钥匙，要把家门钥匙卸下来。 高旭远赶紧拦住她，“一起去吧，医生都说我没事了。” 沈夕成看着脸色已经变得红润起来的高旭远，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想了想后说：“好吧。但是，你要是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高旭远笑笑，没说话，看到一辆出租车过来，赶紧挥了挥手。 高旭远为沈夕成拉开后车门，沈夕成看到这个动作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想起了国庆节前高旭远与一个漂亮女孩儿在一起的情景，当时，高旭远也是和现在一样，为那个女孩儿打开车门。 高旭远看到突然变了脸色的沈夕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还有其他事要办吗？”高旭远也紧张起来。 “哦，没有。”沈夕成回过神来，迅速坐进车里。 高旭远犹豫了一下，关上车门，跑到了另一边。 第33章 我不是你弟弟 车上，沈夕成变得沉默了。高旭远了解沈夕成，知道她的情绪经常会这么迅速地转变。他很担心，沈夕成心情突然的转变，一定和他有关系，而且很可能是不好的方面，高旭远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出租车在沈夕家附近的一家超市门口停下，沈夕成付了车费，两人下车向超市走去，气氛有些压抑。 高旭远推了一辆购物车，沈夕成跟在他身边。 两人先来到了蔬菜区域，沈夕成拿起一盒包装好的西红柿放进购物车。 高旭远抓紧时间问她：“我送你的盆栽还好吗？” 沈夕成一直在自己的情绪里，这时听见高旭远说话，突然意识到，高旭远还是个病人，她现在应该要好好照顾他，怎么会突然被不良的情绪影响，而一直没理他呢。 他这个年龄，有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作为姐姐，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啊。 “你有女朋友了？”沈夕成没有回答高旭远的问题，却脱口而出地问了自己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完，沈夕成就后悔了。看着高旭远愣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于是赶紧补了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然后继续向前走去，随便拿起一捆蔬菜看着。 高旭远站在原地，看着沈夕成，想着沈夕成的问题。 然后推着购物车来到沈夕成身边，说：“这是茼蒿，我们都不爱吃的。” “哦？”沈夕成这才看见自己手里拿的菜是她从来不吃的，甚至连摸一下都会嫌弃它的味道。沈夕成赶紧把茼蒿扔下，不自觉地闻了一下双手，味道的确难味。 高旭远走近她，弯下腰，借着去拿蔬菜的当儿，几乎在沈夕成的耳边说：“我没有女朋友。”然后，拿起面前的一捆小香芹，“这个才是你爱吃的。”说完转身把菜放进购物车，转身的一瞬间，高旭远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觉察的笑容。 沈夕成又感觉到脸红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一直对外人和与自己无关的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最近怎么经常会觉得脸红和不知所措？ 高旭远说他没有女朋友，那那个女孩是谁，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难道高旭远在骗她？他已经到了交朋友的年纪，尤其象他这么帅，学习又好的男孩儿，在学校一定很受关注，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儿喜欢吧？他要是没女朋友才不正常呢。 可是，也的确没听高旭远说过女朋友的事儿，他的业余时间以前是逛遍整个城市，现在几乎都在卖场度过。 沈夕成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无聊的家庭妇女一样八卦了。 两人很快买好了要买的东西，这里离家很近，高旭远拎着两个大购物袋和沈夕成一起走回了家。 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高旭远好像有话要说，几次都欲言又止。 回到家，沈夕成让高旭远休息，自己去做饭。但是高旭远坚持自己病已经好了，要一起做。 沈夕成也注意到高旭远的精神好了很多，咳嗽也少了些，便同意了。 两人分工合作，沈夕成择菜，高旭远洗菜，切菜，然后沈夕成煮米饭，最后，高旭远炒菜。 很快，饭做好了，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着饭。 高旭远吃了几口，又看了看沈夕成，下了决心似地问:“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沈夕成正在嚼着一口饭，听到高旭远的问话，一下子呛住了，使劲地咳了起来。 高旭远赶紧拿过水杯，递给沈夕成。 “怎么回事？”高旭远皱着眉头说。 沈夕成咳嗽了一会儿，喝了几口水，终于感觉好点儿了。 其实，她内心中是希望自己多咳嗽一会儿，这样，也许高旭远就忘了刚才的问题。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这个年纪有女朋友也很正常啊。”沈夕成说完又开始后悔了，人家交不交女朋友，好像不是她该管的事吧。 而且，高旭远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一定是不希望别人干涉。 沈夕成看了一眼高旭远，希望他不会生气。 高旭远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样子，他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夕成。这让沈夕成更加不自在起来，她低下头，强迫自己认真地吃着饭。 看了一会儿沈夕成，高旭远表情认真地说：“我真的没有女朋友。” 沈夕成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高旭远问道：“学校那很多漂亮的女同学，没有喜欢的吗？” “嗯，没有。”高旭远没有犹豫地回答着。 沈夕成又想起了那天和高旭远一起回家的女孩儿，想问那个女孩是谁，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一方面相信高旭远说的话，另一方面，多疑的她又担心高旭远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而已。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高旭远看出了沈夕成可能有话要说，但是，以她的性格，你不催促她，她可能会永远埋在心里。 “嗯，没有，吃饭吧。”沈夕成摇了摇头。 高旭远知道沈夕成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她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现在沈夕成就是不说，让这方面经验几乎为零的高旭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高旭远的手机响了，还是那首“爱情转移”。 高旭远接起电话，听语气和电话那头的人很熟悉，沈夕成也听到了，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嗯，已经没事了。别听他的，就是小感冒。现在全好了……”高旭远应付着电话，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沈夕成…… 他发现，沈夕成正在紧张的地看着他，好像在认真地听着他与电话那头的对话，脸色，变得有点儿难看。 一碰上高旭远的眼光，沈夕成赶紧又低下头，夹了一块西红柿放进碗里。 高旭远头顶亮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糊乱说了几句话，挂掉了电话。 “这是另一个系的一位同学，也是我们省的。她听我舍友说我病了，打电话问候一下。”高旭远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仔细观察着沈夕成，沈夕成认真地听着，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于是高旭远继续说，“十一放假前，她和我一起回的家，我在爷爷奶奶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去了外公外婆家。我们没有一起回来，这几年，我更习惯一个人。” 沈夕成听着，脸色缓和了些，但是，好像女孩儿很喜欢高旭远啊。 高旭远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话，继续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我同学都说她喜欢我，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不喜欢她，呃，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是对女孩子的那种喜欢。” 高旭远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种话，他的不算太长的人生中，只遇见了一个女人，而与这个女人的任何情感都不能对别人说。有时候，高旭远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儿吗？或者，曾经喜欢过哪个女孩儿吗？”沈夕成终于说话了。 这个问题让高旭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他，想试试。 “我有喜欢的人。”高旭远说得很轻，但是语气坚定。 沈夕成脸上刚缓和的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这些高旭远都看在了眼里。 “但是，我不敢跟她说，我怕她听后会生气。”说这话的时候，高旭远紧紧盯着沈夕成。 沈夕成听到高旭远说有喜欢的人时候，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当高旭远双眼紧盯着她，用温柔的语气说后面这些话时，沈夕成又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 “她为什么会生气？”沈夕成也看着高旭远的眼睛问。 “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我，如果她不喜欢我，我说了之后，怕她再也不想见我了。”高旭远说。 沈夕成突然笑了笑，脱口而出地说：“还会有人不喜欢你吗？” 高旭远听后，微笑地看着沈夕成说：“那如果是你，你不喜欢的人向你表白，你会怎么做？” 沈夕成愣了一下，董迟算是表白过的，现在他们仍然像亲人一样，其他人会怎么样，沈夕成还不知道，于是她说：“如果两个人本来感情就很好，那应该不会受影响吧？” “那你觉得咱们俩个的关系算不算很好呢？”高旭远追问着。 “咱们俩？”沈夕成要想想，她和高旭远算什么关系？她应该一直把高旭远当成自己的弟弟，就像把魏莹当成妹妹一样，但是，沈夕成是不知道怎么与别人亲近的，更不会说一些亲热的话。于是她说，“咱们俩算是朋友关系？” 这么一说，眼看着高旭远微笑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沈夕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一定要说高旭远是她弟弟吗？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高旭远大口地吃着饭菜，沈夕成慢慢地吃着。 吃完饭，高旭远一声不哼地拿起碗筷进了厨房。 沈夕成知道他在生气，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他。 厨房伴着哗哗的水声不时地传来高旭远的咳嗽声，沈夕成越来越觉得内疚和心疼。 高旭远很快洗好碗，收拾好了厨房，走到厅里，没有坐下，看着沈夕成，冷冷地说：“我回去了。” 第34章 终于鼓起了勇气 沈夕成听到高旭远说要回去，从沙发上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她没有去捡，只是看着高旭远。 高旭远走过来，弯腰捡起书，放在茶几上，没有说话，转身向门口走去。 突然间沈夕成一把拉住了高旭远的胳膊，高旭远身体动了一下，停住，但是没有转身。 “我，说错了什么吗？如果，我说错了……我……不是有意的……”沈夕成看着高旭远的侧身，声音低低地说。 这是她的记忆中十几岁后，第一次跟别人道歉，请求别人的原谅，虽然还是很不好意思，但是，并不像想像中那样难以开口。 高旭远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只，是，朋，友，的，关，系。” 沈夕成微闭着嘴唇，眼睛躲避着高旭远，然后慢慢地点点头。 高旭远嘴角向上翘了翘，低下头，离沈夕成的脸很近，说：“那你重新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夕成身体本能地往后仰了仰，高旭远又往前凑了凑，但是，为了不让沈夕成摔倒，高旭远没有再靠得更近。 沈夕成的脸慢慢泛起了红晕，与高旭远保持着这种姿势让沈夕成感到很别扭，她想离开高旭远的范围，但是，高旭远虽然没做什么，却让她觉得被他紧紧围住，难以逃脱。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我们，之间，是亲近的朋友关系？”沈夕成还是不能说出弟弟两个字，她内心并不希望高旭远是她弟弟。 高旭远听后，放开了咄咄逼人的姿态，身体恢复了正常，像是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可是，”高旭远声音变得又温柔的起来，“如果，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沈夕成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高旭远，什么意思，不想跟我做朋友，那做什么？要做姐弟吗？ 看着沈夕成疑惑的表情，高旭远被沈夕成打败了，这个已经快30岁的女人，竟然在感情这件事上如小女孩般的无如和天真。 看来，以前高旭远还是不太了解沈夕成，他一直以为沈夕成是个成熟的女人，她聪明，独立，我行我素，永远为自己活着，但又保持善良和美好。 今天，他终于看到沈夕成的另一面，那个有着小女孩般天真无邪的样子，这个样子虽然与沈夕成很不搭，但是，却让他越来越喜欢。 高旭远伸出手，第一次放肆地把手放在了沈夕成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着。 沈夕成在高旭远的手放在她头上的一瞬间，头动了一下，但是，看到高旭远的表情，便不再动了。高旭远的脸上写着满满的温柔和疼爱。 被一个小自己很多的男孩子这样对待着，沈夕成虽然觉得很温暖，但是还是感觉到了不自在。 突然，沈夕成感觉高旭远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挨到了她的脸上，她身体再次想往后靠……这时，高旭远的手沿着头发滑到了她的后背上，那只手用力地把她揽住，不让她后退，同时，两瓣温热的嘴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沈夕成感到了一阵眩晕…… 高旭远闭着双眼，享受着神魂离体的感觉，以及随时等着可能袭来的手掌…… 沈夕成却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吻来得太突然，让她没有时间去想，而心脏却跳得异常剧烈，她在担心高旭远是不是已经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高旭远等了一会儿，竟然没有反抗！他睁开眼睛，脸慢慢离开，看到了已经惊呆住的沈夕成。 高旭远看着沈夕成，沈夕成的双眼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脸上没有喜悦，没有害羞，也没有愤怒，只是，呼吸有些急促。这让本来就经验缺乏的高旭远更加难以猜测。 “我喜欢的人是你！”高旭远声音低沉，但却温柔地说。 沈夕成的眼光终于回到了高旭远的脸上，她微张着嘴，心脏还在狂跳着。她毫无防备地被人亲吻了，这个人还是高旭远这个大男孩儿，这让沈夕成一时无法接受。她想反抗，想把她推开，但是，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 沈夕成想说“我不喜欢你！”可她张了张嘴，声音却怎么都无法从喉咙里出来。 看到沈夕成没有回答却表情复杂的脸，高旭远索性继续声音低沉且霸道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沈夕成想说“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这种语气让沈夕成心里最硬的部分，变得柔软了。她一直喜欢听高旭远说话的声音，尤其是他和自己说话时，不像对魏莹那种毫不顾忌，也不像跟朋友在一起时的玩世不恭，是那种低沉的、温柔的、可以直接伸入人心里最深处的声音。 高旭远再次追问：“最起码不讨厌，是不是？” 此时，沈夕成被这个声音再次俘虏了，她机械地点点头。 时间凝固了片刻，接着高旭远脸上紧张的肌肉渐渐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翘，继而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给了沈夕成了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沈夕成被这个笑容感染，心情变得更加愉快，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对于高旭远给她带来的这个突然情况，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高旭远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他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轻轻地放开沈夕成，语速很地说了句：“我真的要走了。” 然后一个转身，迅速走向门口，换鞋，开门，离开，一气呵成。 沈夕成呆呆地站在沙发前，在门“呯”地一声关上的瞬间，一下子坐在了沙发上，浑身无力…… 沈夕成现在还不知道对高旭远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今晚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跟高旭远发生这样的关系。但是，就像她对高旭远说的，她不讨厌他，甚至不讨厌他刚才的行为。 沈夕成从没谈过恋爱，也很少看那种爱情小说和影视作品。因为，她不相信爱情，她的生活中从来没想过会有爱情，更没想到会与一个小自己九岁的男孩儿发生这种感情。 接下来该怎么做？沈夕成没有答案，这种事情太复杂，沈夕成无力解决，也不能跟别人说，当然，她也没什么人可以说。 不如，就先顺其自然吧。也许这只是那个男孩儿的一时心血来潮，过几天就会淡忘了。魏莹和高旭远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她不想失去的朋友。沈夕成这样安慰着自己。 似乎是想通了，沈夕成开始收拾、洗漱。 刚躺在床上，准备关手机时，一条短信显示出来。 沈夕成打开，高旭远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我已到宿舍，晚安。” 沈夕成不自觉地笑了，看着这几个字良久，最后没有回复，关机，睡觉。 过了一会儿，沈夕成从被子里出来，倒了一杯水，把放在床头桌子上的安眠药倒出一粒，吃下。 第二天早上，沈夕成起床时，已经8点多了，她简单吃了几片面包，便赶向办公室。 路上，打开手机，立刻收到了高旭远的短信，仍然只是几个字“要好好吃早饭。” 中午，沈夕成照例和董伯伯一起到员工餐厅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短信又响了“我在吃面条，你呢？” 沈夕成看着短信，笑了，依然没回，继续吃饭。 董伯伯看着沈夕成反常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高兴事？” 沈夕成收起笑容，说：“哦，没有。”然后继续低头吃饭，心里却暖暖的。 董伯伯脸上浮上了担心的表情。 下午五点半，沈夕成正要离开办公室，短信再次来临，“下班了吗？” “下班了。”沈夕成对着手机用口型说着。 晚上，沈夕成简单炒了一个昨天剩下的青菜，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书。 短信：吃完饭了？ 沈夕成看了一会儿，回复了一个“嗯”字。 立刻，手机铃声响起，高旭远打了过来。 “喂。”沈夕成接起电话说。 “今天的短信都收到了吗？”高旭远急促地问着。 “嗯。”沈夕成尽量让语气显得淡淡的。 “打扰到你了吗？我保证每天只发三条，呃，最多五条。你回不回都行。”高旭远语气急促地说。 沈夕成笑了，但马上收起笑容问：“你还咳嗽吗？ “不咳嗽了，全好了。”高旭远声音很愉快。 沈夕成没有再说话，她还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和高旭远相处。 高旭远等了一会，继续说：“晚饭吃了吗？” “吃了。”沈夕成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没意思，很没有情趣，这也是没人喜欢的原因之一吧。高旭远能忍受她多久呢？ “好，你别凑合，如果我知道你不好好吃饭，我会每天去给你做饭的。”高旭远依然兴致很高地说着，“我这几天学校有事，不去打扰你了。你，周六日有事吗？” 最近又推出了一个秋季新品，这周末要去卖场，于是她说：“周末要去卖场。” 这个回答在高旭远的意料之中，他停了一下，说：“我明天去申请这周末的班次，那我们只能在卖场见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部分时间都是高旭远说，沈夕成听。虽然没说什么正经事和重要的事，时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飞快地流逝着，沈夕成没有感到一点儿无聊。 最后，高旭远说：“都这么晚了？你要休息了。……别吃安眠药，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唱催眠曲。”沈夕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后，她说：“不用了，我最近睡得很好。” 听到沈夕成的笑声，高旭远紧绷着的心终于真正放下了。 第35章 你要结婚？ 之后的几天，高旭远一如既往地每天白天发着短信，晚上会打电话，没有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只是说说当天发生的事。沈夕成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暧昧的方式。 周六，沈夕成照例从早上开始去各大卖场巡视。新品没出意外地又得到了好评。 到高旭远的工作地点时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卖场正是人多的时候。离展位还很远，沈夕成就看到了展位前围了很多人。高旭远高高的个子在一群女孩儿和大妈中间很是显眼。 沈夕成站在外围看着他们，仔细听着顾客的反映。嗯，听起来除了点心好吃外，销售的帅哥好像更吸引她们。 这时，高旭远看见了沈夕成，脸上立刻从之前的略带职业的笑容换成了充满阳光的灿烂的笑。这是沈夕成最喜欢的笑脸，从第一次看见就已经喜欢上的笑脸。 “帅哥，我还要两盒。”一个女孩儿冲高旭远大声说着，高旭远看了一眼女孩笑着说：“好嘞，马上给你拿！” 转身时高旭远向沈夕成打了个手势，用口型说：“等我，一起吃午饭。” 沈夕成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她没有等高旭远，而是直接去了下一家。 中午，高旭远的电话迫不及待地打了过来。沈夕成正在回家的出租车上。 “怎么没等我？”没等沈夕成说话，高旭远就已经问了出来。 “我还要去下一个卖场。”沈夕成说的是事实，但不是实话。 所以，这个解释并没有说服高旭远。 不过，高旭远知道，她不想说的一定不会说。 “今天我们卖得特别好，新品又成功了！”高旭远换了话题。 “是的，其他地点也不错。”沈夕成回应着。 挂掉电话，两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 沈夕成知道自己突然有了不良情绪，但她不知道这个不良情绪怎么产生的。刚才直到看见高旭远她都是愉快的，在高旭远说让她等他之前就感到不高兴了。为什么？沈夕成不去想了，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配合治疗的方式之一。 一下午，沈夕成心情都不太好，高旭远还是抽空给她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今天销售量又创了新高。沈夕成看了看短信，没有回。 晚上，沈夕成躺在床上，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 她生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沈夕成不去回忆让心情不好的事情，此时她想好好想想。 沈夕成觉得她和高旭远之间的的确发生了些什么，而这些是她不讨厌的。但是，不讨厌不意味着可以。 她看见了爸爸妈妈的生活，她也了解一些有同样疾病的人的家庭生活，那是会把所有人都带进地狱的生活。她不想去尝试，不管李医生跟她说过多少次，她的病可以治好，她完全能够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当年妈妈的医生也这么说过。 生命对于沈夕成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她不会把自己的生命和别人联在一起，也没有能力去介入别人的生活。她将一个人静静地等着生命结束那天的到来，没有留恋，也没人因此而难过。 周日，沈夕成没有去高旭远的卖场。 高旭远的短信依然继续，沈夕成照例没有任何回复。不同的是，沈夕成看短信时脸上不再有笑容。 糕点厂的运行已经步入正规，生产的产品也在市场上固定地占有了一定份额，而且还有增长的趋势。 其实，沈夕成是喜欢做生意的，这可能是遗传了爸爸的基因，但是，李医生一直告诉她，现在她的病情虽然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但是还没到稳定的时候，她应该随时注意情绪的变化。不要让自己太过于紧张，尽量抽时间放松一下。 最近，因为高旭远的事情，沈夕成的确感觉到了压力，于是，她跟董伯伯请了假，独自来到了郊区，以前董迟带她来过的一家度假村。 度假村座落在风景优美的山水之间，现在已是秋末，客人不多。 沈夕成住在一个独门的小院子里。关了手机，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在餐厅吃些山里的粥和小菜，上午到河边走走，回来后坐在树下看看书，听听李医生给她的音乐。 午饭后，散散步，然后小睡一会儿。晚饭吃得很清淡，饭后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的星星和银河。 日子就这样虚度着…… 这里的生活舒适、惬意，和小镇上相似。但是，这里没有小镇上的活力和安慰…… 住了几日，心情并没有太多好转。有时会看到一个客人的背影而误认为是高旭远，听到周围人的手机短信响起，会以为是高旭远发给自己的短信，看着河水会想起高旭远在水里肆意游泳的样子，电视中会不时唱起那首《爱情转移》。 高旭远，这个男孩儿，无处不在，挥之不去…… 来度假村后，沈夕成给董伯伯报了平安，告诉了董伯伯这里的电话。董伯伯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证明那边一切都是正常的。 这天晚上，沈夕成坐在院子里，喝着茶。山里的温度更低一些，沈夕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厅里的沙里躲着外面的冷气，有些闷。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在这静谧的夜空显得异常刺耳。 沈夕成接起电话，是董伯伯。 “夕成，你那边还好吧？”董伯伯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但是沈夕成还是感觉到了有事发生。 “是的，很好。董伯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夕成问道。 “嗯，厂里没事。那个，高旭远，一直在找你。”董伯伯有点儿为难地说。 沈夕成心里一慌，她知道高旭远一定会找她，但是没想到会惊动董伯伯。 “他，找您了？”沈夕成有点儿心虚地问。 “是，他先找了董迟，董迟知道你在度假，但不知道在哪儿，我也没想到他会找到我……”董伯伯回答。 “他对您，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沈夕成突然担心起来。高旭远是个稳重的男孩儿，沈夕成本来相信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今天董伯伯因为高旭远亲自打电话过来，看来情况有些严重。 “那倒没有，他，只是找我谈了谈……了解了你的情况，要求我把你地点告诉他。”董伯伯停顿了一下，等着沈夕成的反应。 听到这儿，沈夕成放心了，她知道董伯伯不会告诉他的，但是，这看起来也不算什么特殊的事情，怎么会让董伯伯给她打电话呢？ 于是，她说：“董伯伯，我再呆几天就回去了，您不用管他……我……走时没告诉他，他有点儿担心而已。”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钟后，董伯伯说：“好的，等你回来再说……”沈夕成正要告别，董伯伯紧接说：“夕成，董伯伯希望你能按着自己的心情生活，快乐地生活！那边冷，注意别着凉了，早点儿休息吧。” 挂掉电话，沈夕成愣在那儿很久…… 第二天，沈夕成继续呆在度假村，但是本来就没有缓解多少的心情，现在感觉更加沉重了。 沈夕成还是按计划完成了既定的假期。回家当天，她没有开手机。如果可以，她仍然希望自己永远不被打扰。其实糕点厂已经在稳步发展了，如果她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但是，这次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想走，却有了牵挂。 沈夕成被门铃声吵醒。看了一下表，下午4点40分。这个时间…… 沈夕成打开门，高旭远站在门外。脸上看得出有明显的气愤，神情憔悴。 沈夕成没说话，打开门，让高旭远进来。 高旭远进房间后，关上门的一瞬间，就大声说着：“去哪儿了？为什么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离开！下次这样是时候？下次是不是就再也不见我了！？” 沈夕成背对着高旭远，听着声声质问，没有回答。她从来没见过高旭远这么生气的样子，她的心竟有些疼痛起来。 这个本应阳光的大男孩儿，此时周身都笼罩着愤怒的气息。时间真的会治愈一切吗？沈夕成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她渴望被爱，尤其渴望一个懂她的人的爱。但是那个人不应该是高旭远。高旭远太年轻…… 沈夕成之前的人生有太多不幸，去小镇前她曾发过誓，她今后的人生可以没有奢望，但一定不能再有不幸。 沈夕成给高旭远倒了杯水，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看着这样的沈夕成，高旭远竟紧张了起来。他突然不想坐下，他想离开。 “坐吧，我有话跟你说。”沈夕成淡淡地开了口。 高旭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但是还没等沈夕成说话，高旭远抢着先说：“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没关系，你想散散心，我没意见……” 沈夕成有些意外，高旭远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沈夕成还是说了出来，她实在是太佩服自己了！这个世界还有她沈夕成不敢做的事情吗？ 对面的高旭远没有她预想的那样暴跳如雷，只是坐着，与刚才不同的是眉头皱了起来。 “我要结婚了，和董迟。”沈夕成双眼看着高旭远，又重复了一遍。 高旭远也盯着沈夕成，想要从那张脸和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突然？”许久，高旭远低沉的声音传来。 “不是突然的决定，是早就定下来的。”沈夕成淡淡地说。 “呵。”高旭远竟然笑了一下，沈夕成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变化。 笑完，高旭远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身体有些晃动，他立刻用一只手撑在了椅背上，才不至于摔倒。 高旭远没再说话，慢慢地，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出门，把门从身后关紧。 沈夕成在门关闭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打开紧握的双手，掌心已经成了深紫色，手指僵硬得不能伸直。 “对不起！我不能再忍受痛苦，你也不能再受到伤害。” 第36章 三年后 沈夕成利用这次休假的机会，正式离开了公司，开始准备婚礼。 高旭远继续在周末到卖场打工。和往常一样，每天会给沈夕成发短信，汇报一下卖场的情况，也说说身边和学校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而沈夕成依旧没回过。 沈夕成和董迟要结婚的消息在卖场也传开了。听着周围对郎才女貌、完美姻缘的赞美，高旭越来越装不下去了，他请了假，无限期的假。 高旭远找过沈夕成，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的婚事一定不同寻常。 站在高旭远面前的沈夕成跟以前有了不同，气色看起来很好，的确有新娘子的样子。 谈话没什么收获，沈夕成依然坚持说这个婚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需要太多解释。 最终，高旭远来到了董迟的事务所，董迟很忙，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董迟才有时间从会客区把高旭远叫到了办公室。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想夕成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只是现在夕成认为可以结婚了。”迟拿起手中的茶杯，呡了一口。 “好，就算情况是这样，那为什么她偏要这时候同意结婚呢？”高旭远目不转睛地盯着董迟问。 董迟微微一笑，说：“夕成以前年纪小，经过的事情又多，所以她很害怕婚姻，怕我们的婚姻也会和她的父母一样。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渴望有一个家庭。你也知道，我父母对她就像是亲女儿一样，这让她感受到了温暖，于是，决定走进我们的家庭，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来找董迟之前，高旭远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董迟一定会把话说得很漂亮，不会留下任何漏洞。 “我喜欢她，我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的。我想你也应该知道。”高旭远语气坚定地说。 “旭远，你还是太天真了。像夕成这样的女孩子，会有很多人喜欢的，你喜欢她也很正常。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容易付出感情的人。可能在那个小镇上，你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而且，我听说，还有一个叫魏莹的女孩子，是你表妹吧？夕成跟我提起她的时间更多些。我个人感觉，夕成更喜欢你的表妹。她对你们更像是对朋友，或者对弟弟妹妹的喜欢，那不是爱情！” 董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旭远，夕成很特殊。她从小就非常有主见，她做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而且事实证明她的决定对她来说都是正确的。所以，不要试图去改变什么。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将来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这也是夕成想看到的。” 高旭远快要绝望了。是的，他已经领教过了沈夕成的决绝。他在病床上不知生死的时候沈夕成会不辞而别。他知道她一定有原因，这个原因是他不能了解和掌控的，就像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情景一样，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就这样再一次弃他而去。 沈夕成和所有新娘一样，做着结婚的准备。高旭远看着沈夕成采购着家用物品，看着沈夕成和董迟去拍婚纱照……就连魏莹都打来电话询问沈夕成的婚事。 高旭远做了所有他认为该做的事，除了哭闹和乞求。最后，高旭远对沈夕成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接受！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你想让我来到你身边时，请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让我知道。我一定会来！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生活。只是原来的计划可能会有些变化。我的手机号码永远不会变。 那次谈话后，高旭远便没在找过沈夕成。两个月后，沈夕成从董迟那里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高旭远休学了！ 他接受了一家国外的地理杂志的邀请，到全国各地去拍摄照片。沈夕成听着，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董迟问：“婚礼的事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沈夕成点点头。 *** 三年后的一天。高旭远终于从那个原始老林中走了出来。半个月前，当地的老乡想尽一切办法想阻止他进去。高旭远只是微微一笑，冲老乡摆摆手，带了足够的食物、水和装备进了那片墨绿色。 这几年去过的某些地方，比这要危险得多。 高旭远在老乡家清洗干净，正在吃着香喷喷的饭菜。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每次听到手机响，高旭远都会紧张。杂志社和家里人、朋友与他联系都是通过网络给他留言。他们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除了骚扰和推销的电话，这个电话很少响起。 高旭远拿起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董迟。 高旭远的手在颤抖。他盼着与沈夕成有关的人找他，但是他又怕，怕什么，他不知道。总之这次不是沈夕成，而是董迟打给他，那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而且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高旭远的心跳迅速加快。遇到多么危险的事情，高旭远都没这么紧张过。 “喂——”高旭远自己都觉得声音像是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沙哑。 “高旭远吗？”电话那头的董迟显然没预料到高旭远会这么快接起电话，而声音又会变成这样。 “咳咳，是，是我。她，出什么事了？”高旭远清了清嗓子后说。 “夕成，现在不太好……”果然，董迟没有任何客套地直接说出了来电的目的。 “不太好？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了？！”没等董迟说完，高旭远就急了，大声质问着。把旁边准备给他添饭的老乡吓了一跳。这个年轻人平时看起来不言不语的，发起脾气却很是吓人。 “你先别着急，”董迟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夕成精神状态不太好，医生说你可能能帮得上忙。所以……” “好。三天，不，两天后我到。”高旭远知道情况一定很糟，不然，以董迟和沈夕成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给他打电话。 精神不太好？不好到什么程度？为什么会精神不太好？高旭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电话中追问着董迟。 董迟只是让他别担心，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糟，只是为了事情不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才给他打电话的。 这些话，骗骗小孩子还行，高旭远完全不信。 看来从董迟这里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了。高旭远想，只要人在，人在就好。 董迟问高旭远现在在哪儿，他要帮高旭远订机票，然后去机场接他。 高旭远没有回答，只是说定了机票后，会告诉他到达时间，事情很紧急，他不想有任何耽搁。 老乡家离外面最近的村子还有三四天的路程，高旭远放下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老乡上前阻拦，“你刚回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外面天已经黑了，山路危险。明早再走吧。” 高旭远迅速拿起背包，转过身时，将一沓钱放在桌上，握了一下老乡的肩膀下，冲老乡挤出一个微笑，算是表达了感谢。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夜之中。 两天后的晚上十一点，董迟在机场接到了高旭远。如果不是高旭远先跟他打招呼，董迟完全不认识眼着这个男孩儿了，哦，更确切地说，是男人！ 高旭远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当年离开时的影子，个子好象又长高了，也更壮实，脸色黝黑，头发长而凌乱，胡子也好几天没有修理了。一身的沧桑，但却更有了成熟男人的韵味。 对于董迟异样眼神的打量，高旭远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就径直走向了出口方向。回过神来的董迟紧走了几步才跟上。 坐进车里，董迟说：“我给你安排了住处，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见夕成。” 让董迟更意外地是，高旭远一直一言不发，没有追问沈夕成的情况。 董迟想了很多话要回答高旭远，现在好象都没用了。 高旭远一直看着窗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柔和。董迟不知道这几年这个男人经历了些什么，只是知道他变了，变得让人很意外。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董迟在靠近城边的一家酒店给高旭远订了房间。离开时，对高旭远说：“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高旭远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董迟开车到酒店门口时，高旭远已经站在了那里，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刮了胡子，看起来整洁了很多。只是那种沧桑感像是已经进了他的骨髓，怎么都不能改变了。 路上，董迟终于说了沈夕成的情况。 “当年在夕成的强烈要求下，她成了李医生新研制的治疗抑郁症方法的志愿者。时间她从小镇上逃回来之后，当时她的情况非常糟糕，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她可能再也没有康复的机会了。那种方法最初看起来非常有效。但是，在两年前，夕成开始出现了很多异常反应，开始是情绪突然激动，之后她慢慢将自己封闭起来。而其他志愿者都没有出现类似情况。” “她，现在怎么样？”这是他们见面后，高旭远第一次开口讲话。 “……她现在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李医生做了大量研究，两年了，都没有改善，情况还在不断恶化中。最后，李医生说让你来再试一下。” 此时，前方红灯，董迟扭过头看了一眼高旭远，高旭远继续看着窗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和昨晚一样，但是，似乎眼神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车停在了疗养院的停车场，董迟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却看到高旭远没动。正要拍他一下，董迟发现高旭远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董迟眼睛竟有些发酸，他突然明白了，在高旭远完全不同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和以前一样的心。 高旭远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看了一下坐姿很别扭的董迟，脸上突然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像极了从前的高旭远，董迟不能再看了，打开车门下了车。 高旭远跟着下来，关好车门。 高旭远没有立即追上董迟，而是站在车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建筑，又看了一下四周。疗养院的环境很好，空气清新。还算适合沈夕成居住。 第37章 请你回答我！ 董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高旭远。这时，高旭远似乎欣赏完了风景，看到董迟看他，便随即跟了上来。 在大厅办了手续，高旭远跟着董迟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条走廊，董迟不时跟遇见的人打着招呼。 两人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开门前，董迟担心地对高旭远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夕成不认识我们，可能也不认识你。她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高旭远的身体晃了一下，手扶住了身边的墙，脸上已经由刚才的面无表情变成了肌肉紧绷。 可能已经预判到了高旭远的这种反应，董迟没有等高旭远的回应，直接打开了房门。 高旭远慢慢地从侧面走向门口…… 房间不大，墙壁和视线看得到的地方都是柔和的乳白色，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温暖。 高旭远缓缓走进房间，看见沈夕成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杯茶和一本书。 一位护士正在整理房间，看到他们进来，冲董迟和高旭远礼貌地笑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随后，董迟在高旭远耳边轻声说：“我去见李医生，你先跟她呆一会儿。”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的一刹那，高旭远身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他不得不再次将手按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自始至终，沈夕成都没有动一下，她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任阳光晒满全身。 高旭远走到沈夕成身边，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的侧脸。 沈夕成的外表没有什么变化，如墨的头发垂在肩上，脸色苍白，虽然阳光很温暖，她依然披着一件红色的羊绒披肩，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这个样子和以前在小镇上公共汽车里的沈夕成一样，即淡然又冷漠。 高旭远突然觉得沈夕成可能是在联合董迟在和他开玩笑。于是，高旭远把身体往前探了探，歪过身体，脸对上了沈夕成的脸。 此时，沈夕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而高旭远也终于看到了不同……沈夕成的双眼，空洞无物…… 高旭远强忍着内心的痛感，努力控制着双眼，不让眼泪这么轻易地掉下来，但是呼吸已经变得困难…… 他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叫着：“夕成，沈夕成，我是高旭远……” 对方没有回应。 高旭远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沈夕成的肩上……还是没有反应。 在来的路上，高旭远是抱着希望的，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得沈夕成变成现在这样是与他有关系的，医生也说他可能会对沈夕成有帮助。 而如今，沈夕成的表现，让他失去了那唯一一点自信，他，对于沈夕成来说，和其他人一样，并不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高旭远突然有些生气，他把沈夕成的椅子转向自己，强硬地把她的视线从窗户上移开。 沈夕成就这样被他转过来，脸对着他，眼睛也对着他……却没有看他。 那个面庞是在高旭远心中回忆过无数次的，时间没有在那上面留下一丝痕迹，她仍然如最初刚到小镇上那般年轻、美丽。然而，这已经不是高旭远记忆中的沈夕成了。虽然此时，坐在她对面，彼此望着，是高旭远此前最大的梦想。 当然他也想过，再不与她有什么联系了，只希望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一切都好。偶尔奢望着能够远远地看看她，已经是最美好的事情了。他能接受她婚姻幸福，希望她儿女成双，甚至渐渐忘记他。只要她幸福，他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她这是怎么了？！那个有主见、有想法、不在乎别人看法、我行我素的沈夕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论如何，高旭远都不能接受，他和沈夕成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任眼泪淌着，高旭远看着沈夕成，他想让她知道，此时，他有多难过，有多心痛。希望她能重新拾起对他的怜悯之心，就像当年他病了，她会急着带着吃着去照顾他一样。 然而，此时沈夕成对他毫无反应…… 呼吸越来越困难，高旭远张大了嘴巴，想让更多的空气进入口腔，进入肺里，可是，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呼不出来，也吸不进去…… 董迟推门进来，看到两个对面坐着的人，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怎么回事？董迟冲进来，轻轻推开沈夕成，然后使劲摇晃着高旭远的双肩。 “高旭远，高旭远，你怎么了？说话！！！” 高旭远满脸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医生、护士……”董迟大叫着。 “咳咳咳……”伴随着一阵儿剧烈的咳嗽声，高旭远喉咙深入发出了一声低吼。 几个穿白色大褂的人快步进来。 “医生，看看他怎么了，他刚才不能呼吸了。”董迟站起身，给医生腾出地方。 一位男医生迅速到了高旭远面前，弯下腰，一只手固定着高旭远的头部，另一只手翻开了他的眼睛。 “我没事了。”高旭远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冲医生摆摆手。 医生还是对他进行了例行检查，初步检查的结果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医生还是建议高旭远最近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医生走后，董迟背靠在窗户上，注视着眼前的高旭远和沈夕成。 高旭远重新把沈夕成拉到自己面前，欠起身。 “我刚才差点死了，你看见了吗？想看着我死在你面前，是吗？不想的话，就回答我！回答我啊！”高旭远大声对沈夕成叫着。 沈夕成的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董迟转过身，看着窗外，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边。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夕成！”董迟哽咽着说。 高旭远无力地坐回到椅子上，同样无力地看着沈夕成。 时间过了很久，三人都保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 沈夕成依旧毫无以应，董迟呆呆地看着窗外，随时等着高旭远的提问和指责。高旭远则在这段时间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是的，沈夕成不到这种地步，董迟也不会叫他过来。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沈夕成的状况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现在不是问原因的时候，现在需要的是接受。 护士进来给沈夕成做了每日例行检查，量血压，测体温，沈夕成都无动于衷地配合着。 高旭远看不下去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董迟也跟出来，靠在他旁边的墙壁上。 “医生怎么说？”高旭远低沉着声音问。 “六年前，夕成参加了一个实验，当时我们都劝她不让她参加，但是她态度很坚决。那个实验是精神疾病领域一次大胆的尝试。实验的最初阶段，夕成也确实有了明显的好转。因为实验要求被测者可以经历一些挫折，并在挫折中发泄自己，这是实验的一项重要指标。你离开后，夕成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悲伤和难过，我们以为那件事对夕成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或者，如果你的离开算做一种挫折的话，夕成已经成功完成了那个实验。但是，我们都错了。没有表现，没有发泄不等于没有痛苦。我认识夕成三十多年，了解她所有的性格和喜好，但是，我却完全不了解她的内心。她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从你离开后的第二年开始，夕成突然有了特殊反应，偶尔会产生幻觉，医生说同样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在其他实验者身上……”董迟停顿了一下，试图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之后的一年，医生们一直在对她进行引导，尝试各种方法，但是没有任何进展，只让她的情况越来越糟。那个实验，全球测试者105人，到目前有两个人出现了特殊反应。另一个人在找到了他内心深入隐藏着的真正的挫折点后已经有了一丝好转，所以，我们才把你找来，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夕成的挫折点，我们想尝试一下。” 高旭远静静地听着，他是不是沈夕成的挫折点，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高旭远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是沈夕成的挫折点！呵，高旭远笑出了声。 董迟听到了高旭远的笑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了一眼高旭远，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那个笑意。 董迟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是他跟医生提议让高旭远回来试试，这个想法很自私。在他还不知道高旭远的现状，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的情况下，他还是联系了高旭远，就这么把一个可能已经忘记了那段朦胧情感的年轻人牵扯了进来。 他忘了那段感情还好，如果他还深陷其中，恐怕没救得了沈夕成，却又毁了一个高旭远。 第38章 我并不是你的良药 医生查完房，董迟安排高旭远见了李医生。 李医生的说法和董迟基本一致，他征求了高旭远的意见，如果可能希望他能在这儿陪伴沈夕成一段时间，最短一个月，最长三个月，如果在这三个月中沈夕成没有任何进展，那么，情况就很不乐观了。 高旭远回答他可以在这儿呆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这个医疗实验有特殊经费，李医生给高旭远申请了一间宿舍，他的陪伴也是治疗的一部分，所有吃住费用都由疗养院负担。李医生叫了一位护士，带着高旭远去办理住宿和用餐手续。 办好了所有手续，高旭远重新回到沈夕成的病房，对董迟说：“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董迟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面对着此时平静和深沉的高旭远，董迟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高旭远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阳光男孩儿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有着沧桑经历的成熟男人。 沈夕成已经重新摆回了面对着玻璃窗的姿势。 高旭远坐在了刚才那把的沈夕成旁边的椅子上，专注地看着沈夕成。 “她最喜欢这么坐着。”坐在一边的护工，对高旭远说着，声音中透着惋惜。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么坐着。”高旭远扭过头，眼睛放着光，问道。 “哦，其实她的眼神会传达一些东西，坐在其他地方，她的眼神是昏暗的，坐在窗户前，她的眼睛就会变得明亮。”护工40岁左右，董迟说她已经照顾沈夕成半年了。 高旭远重新回过头看着沈夕成，他是多么地喜欢看沈夕成的侧脸啊。他能这么一直坐着，静静地看下去，哪怕她没有一丝回应……而眼泪却已经滴到了地上。 快中午的时候，护工说她先下去吃饭，让高旭远帮忙看着沈夕成，有事可以按床头的按铃。 房间内只剩下高旭远和沈夕成，自从刚进门时，高旭远对沈夕成说过几句话后，高旭远再没对沈夕成说过一个字。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夕成，沈夕成静静地看着窗外。这个房间，由一个病人，变成了两个。 很快，护工端着一个粉色的漂亮的饭盒回来。她熟练地先把饭盒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然后把沈夕成旁边小圆桌上的书和茶杯都收起来。高旭远赶紧起身，让出了桌子边自己的位子。护工冲他笑了笑，然后重新拿过饭盒，打开，里面是一份清菜和一小份米饭。这个饭菜的量比以前沈夕成吃的还要少。 护工坐在高旭远坐的那把椅子上，把沈夕成的椅子轻轻转了一下，让沈夕成面对着她，然后用一个精致的发着光亮的小勺子舀了一小勺米饭，又用同样材质的筷子夹了一小根青菜放在米饭上，把勺子放在了沈夕成的嘴唇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沈夕成的嘴唇，沈夕成像是受到了某种条件反射，竟然微微张开了嘴，护工把勺子伸进沈夕成的嘴里，拧了一下，然后抻出了空勺子，沈夕成开始咀嚼。 “别看饭的量少，她一顿正好都能吃完，多一口她都不吃了。”护工又舀起一勺米饭。 高旭远站了起来，他要出去走走，再在这里呆下去，他会再次窒息。 “你去餐厅吃饭吧，在地下一层。”护工看见高旭远站起来，赶紧热情地说着。 是啊，他得吃饭，他要把身体养得更加强壮，这样才能承担起沈夕成。 在别人的带动下，沈夕成可以吃饭，可以走动，她就像个听话的孩子，感受着别人给她的指令，机械地服从着那个指令，没有任何情感和特别的反应。 午饭后，沈夕成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下午一点，护工把一只手放在沈夕在的手臂上，轻轻一用力，沈夕成便站了起来，顺着护工的手势，到了床边，护工轻轻一按，沈夕成坐下，护工把她的双腿放在床上，然后两只手一前一后按着和托着沈夕成的肩膀，让她躺下来，然后为她盖好被子。最后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两只眼睛，沈夕成闭上了双眼。 “她会睡半个小时。”护工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医院要求护工要24小时和病人在一起，如果有事要离开一定要叫另外专门的护理人员来接替。沈夕成是这个医院中非常特殊的病人，照顾她的人算是最轻松的，也是责任最大的。这种平时没有任何激烈反应的病人，犯起病来会更让人措手不及，危险也更大。 如果护工不去扶沈夕成起床，睡醒了的她会一直睁着双眼躺在床上。 护工扶着沈夕成下了床，走到卫生间，用打湿了的毛巾给沈夕成擦了擦脸，涂上了防晒霜。下午，护工会带着沈夕成到院子里走走。 晚上，沈夕成吃完晚饭，护工会让她坐在电视机前看一会儿新闻和电视剧。沈夕成双眼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只是无论电视上播着悲剧还是喜剧，那张脸上都依然毫无表情。 看完电视，护工带着沈夕成到卫生间洗澡，这个是董迟要求的，每天都要为沈夕成洗澡。洗完澡后，护工给沈夕成换好睡衣，再次把她送到床上，躺好。护工开启了床头的一个按钮，轻柔的音乐声缓缓流出。护工说，沈夕成有时候会这么一动不动地躺三四个小时才会沉沉睡去。 护工带着沈夕成做这些事的时候，高旭远一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默默地跟着，没说过一句话。 三天后，高旭远一大早就找到了李医生，提出由他来照顾沈夕成，李医生没有当时答复他，当天晚上，李医生说同意高旭远的建议，但是护工还是要再辅助一段时间。 从承担照顾沈夕成的工作开始，一直沉默着的高旭远换成了说话模式。 每天早上，他都会在沈夕成还没睁眼前先到她的床边，静静地等着她睁开双眼，希望每天早上她最先看到的都不再是白色的天花板，而是高旭远那张依然帅气的脸庞。 “早上好！”高旭远会轻声地看着沈夕成的脸问好，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温柔声音。 然后，高旭远扶着沈夕成到卫生间洗脸，水是温柔的，那双有些粗糙的大手也是温柔的。高旭远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沈夕成的皮肤时，那更加白晰和细腻的脸庞，让他的手不敢触碰。曾经多少次想过要这样抚摸着这张面庞，今天真正触摸到了，竟没有了那些冲动，只剩下了疼爱。是的，我是如此爱你，爱你这个女人，但是，在你爱我之前，我不会有一丝一毫非分之想。 卫生间的架子上摆着各种护肤品，高旭远已经和护工认真学习了每种东西的用法。这些瓶瓶罐罐都是沈夕成之前用过的品牌，董迟会及时给补充上。 第一次抹，不小心把日霜涂在了沈夕成额前的头发上，“哎哟，不好意思，第一次做，你要体谅我哦。”高旭远一边说着一边把头上的白色日霜缕了下来，又用手蘸了一点清水，把那缕头发清洗干净，然后用毛巾轻轻地把头发上的水擦掉。 最后一道工序是防晒，高旭远准备让沈夕成多出去走走，所以防晒霜提前到了早上。 换衣服和上卫生间都还是由护工来做，高旭远也给了自己适应的时间。 工作日，董迟每天傍晚都会来一趟。这天刚到院子里，就看见高旭远和沈夕成两人在前面慢慢走着，高旭远不时低下头在沈夕成耳边说着什么。在夕阳的映衬下，画面很美。 高旭远提出要照顾沈夕成时，李医生给董迟打了电话，他考虑了一天，最后跟李医生说，让他来照顾夕成吧。 “这里的夕阳和小镇上的不一样，你也感觉到了吧？”高旭远一只手揽着沈夕成的肩膀，两人迎着夕阳并肩走着，“小镇上的夕阳更艳丽，呵呵，夕阳怎么可能会艳丽呢？嗯……是更温暖吧，这里的夕阳，有点儿忧伤。”说着高旭远停下脚步，歪过头看着沈夕成，脸上挂着笑，说：“其实，这个不是我的想法，我不那么多愁善感。”高旭远扶好沈夕成，继续往前走去，“对我来说，哪里的夕阳都一样，只有看夕阳的人不一样，和某人在一起时，无论在哪儿，夕阳都是温暖的。”最后这段话，高旭远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个月后，也就是李医生最新医疗计划的第一个月，沈夕成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董迟开始担心，担心高旭远会失望，会放弃。当然，如果高旭远选择放弃，董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董迟自己也私下了解了一下，发现高旭远并没有任何变化，和他来的第四天一样，细心地照顾着沈夕成，没有一点儿不耐烦，也没有焦虑和急躁不安。只是照顾的手法更加娴熟，所做的一切更习以为常。 三个月后，依然如此。 第39章 结局－你是谁？ 第三个月即将结束的时候，高旭远找到了董迟和李医生。 “看来，我并不是她的挫折点。”高旭远面上带着微笑说，那个笑让董迟心疼，“但是，我想，可能这里的环境并不太适合她，她不会喜欢这里。我想带她走，回到她喜欢的地方。” 李医生当即提出了反对意见：“这里有先进的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沈夕成在这里可以得到最有效的治疗。” 很显然，高旭远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没有反驳李医生，却看向了董迟。 此时董迟正在用他那优秀律师的脑子迅速思考着。他想过如果沈夕成一直没有好转，高旭远会不会永远在这里陪伴下去。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无论高旭远是放弃，还是继续战斗，他都不会任凭沈夕成在疗养院以这个样子度过她的余生。董迟完全理解，因为他也这么想过。 “旭远，这个事情，我们要再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给你答复。”董迟说。 高旭远微笑着点点头，“好！”高旭远在疗养院这三个月一直没有间断地在做着例行的心理测试，那是为病人家属专门设立的测试。三个月的测试结果显示高旭远一切正常。 高旭远离开后，董迟和李医生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最后，李医生说：“让医生做这样一个决定是非常困难的，这等于让沈夕成放弃了治疗，任她在一个遥远的，精神医疗方面不发达的地区生活，由一个刚刚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孩子照顾她。这无异于让医生见死不救。但是，以我们，甚至是世界的医疗技术，目前对沈夕成的病都是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的。所以，作为她的合法监护人，董迟，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也请你为你的这个决定负责。” 董迟和高旭远分别签署了一堆文件之后。董迟租了一辆房车，带着高旭远、沈夕成，以及沈夕成的药回到了那个喧闹的学校边，有着两棵桃树的院子。 董迟帮着修整了院子，整理了房间。这里，高旭远每个月都会派人过来打扫一次，钥匙是魏莹留给他的。所以，清理工作并不复杂。 沈夕成依然住在她自己的房间，高旭远住在她的隔壁。 “放心回去吧，我们会好好生活！”高旭远站在院子里笑着对董迟说，这个笑让董迟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阳光少年，把沈夕成交给高旭远，董迟放心。 “这张卡里我会定期打钱过来。”董迟拿着一张金色的□□递给高旭远。 高旭远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这张□□一直放在沈夕成的柜子里，多年以后都未曾动过。 每天清晨，小镇上的人们都会看见高旭远带着沈夕成在开满小野花的小路上散步。傍晚，在那个小山坡上，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看着夕阳夕下，温暖的黄色光芒撒满眼前的校园。 魏莹和韩清源来过几次，最初的时候，魏莹看着对她毫无反应的沈夕成，每次都哭得泣不成声。渐渐地，她接受了这样的沈夕成，每次来都会给她讲笑话，讲她们以前的事情。 一年后，小镇上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为附近的人们拍摄艺术照、婚纱照。由于老板的摄影技术一流，附近几个镇、村，甚至是县的人们都慕名而来，工作室的生意越来越好。只是工作室年轻英俊的老板，也是唯一的摄影师却是个奇怪和固执的人。不管多忙，他都是每天上午九点开门，十一点关门，下午一点开门，两点半关门，三点再开门，四点关门。后来生意太好了，老板雇了两个摄影助理，但是他的工作时间丝毫没有改变，只是中间他离开的时间，不用关门，排队的人也能在小小的工作室里面等着他了。 高旭远的姑姑非常不理解高旭远，每次在网络上聊天时都会锲而不舍地唠叨着，“小远，你的摄影技术在那个小镇上开个小影楼，太委屈你了。国家地理杂志你不去，那我们找一家普通的杂志社或者摄影公司，不用那么辛苦也能发挥你的技术啊。我把你的摄影作品推荐给了好几家杂志社和公司，他们都邀请你到美国来发展。沈小姐也可以来美国治病啊，这里的医疗研发技术更先进，他们也许会有办法……” 每周，高旭远都会给董迟发邮件，说一下沈夕成的情况。 每个月，高旭远会给李医生发一封邮件，详细地汇报沈夕成的近况。李医生也会准时地把沈夕成需要的药品寄到小镇。李医生偶尔会发一些国内外这种病例的新情况，比如，最近一次病例是国外有一个人和沈夕成的情况类似，十三年后，突然有一天，谁都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间完全恢复了意识和反应。所以，我们都要有信心。并用到目前为止，沈夕成的病情虽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更加恶化。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是的，所有人都在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只有沈夕成依然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到小镇一年多了，高旭远带她走遍了她曾经熟悉和喜爱的每个角落。 每周六下午，高旭远都带着沈夕成到学校的操场上，让沈夕成坐在篮球场周围，看着高旭远和一堆读高中的大男孩儿打球。高旭远的球技不减当年。周围不时传来阵阵欢呼声和跳跃者，只有坐着的沈夕成一动不动。 一年半后，又是院子里桃花盛开的季节。 这天下午四点十分，高旭远和往常一样，从工作室回来，推开院门的一瞬间，高旭远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在了双手推门，一只脚迈在门里，一只脚还在门外的姿势。 院子内，凉棚下面，沈夕成背对着大门站着，两个衣服袖口挽在了胳膊肘处，双手叉着腰，头发还是中午高旭远用黑色的皮筋绑成的样子，只是平时一丝不苟的长发此时有些零乱。 听到大门响，沈夕成转过身来，依然叉着腰看着高旭远。 高旭远屏住呼吸，慢慢地站直身体，双手离开大门，放在胸前，微微张开嘴，“夕~”字还没从嘴里出来。 “你是谁？你怎么没经过主人同意就进来了？”沈夕成的声音清脆明亮，但表情却是警觉的。 “你……”高旭远努力控制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新搬来的，我租了这里五十年。”沈夕成现在更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样子。说着话，她用手挠了挠头发，让头发更加零乱，“嗯，房东没说之前有人住过啊？” “我……很久以前住过，当时走得太匆忙，有些东西留在这儿了，我以为这个地方不会再租出去……”高旭远冷静了一下。 “哦，你怎么证明以前在这儿住过，嗯，怎么证明留下的东西是你的？”沈夕成说话语气中透着天真，但是还保留着沈夕成的敏感和直接。高旭远心里突然掠过了一丝炙热。 “我是摄影师，二楼第一个房间是我的，里面有我留下的照片。这里，”高旭远举起身上背着的相机，“相机里有和房间里一样的照片。” 沈夕成将信将疑，把头凑了过来，看着高旭远给她展示的相机的一张张照片。这个相机是高旭远随身带的，平时会拍一些小镇上的人和物。 “我就是小镇上的人，大家都认识我，我在镇上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高旭远极力解释着，想让沈夕成相信她。 好像是在心里做着剧烈的斗争，良久，沈夕成才说：“好吧，我跟你一起上楼拿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厅，上了楼梯，高旭远在前面，沈夕成在几步远的后面跟着，眼神依旧警觉地注视着高旭远。 还好，高旭远一直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在了自己的房间，其他地方几乎找不到高旭远生活的迹象。他一直等着沈夕成醒来，他希望沈夕成醒来的时候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有任何不适。 打开高旭远的房门，里面堆得最多的是书和杂志，内容主要是精神医学和摄影方面的。满墙的照片，都是高旭远到小镇后拍摄的，可以引起沈夕成注意的照片。 的确，这些照片成功地吸引了沈夕成的视线。“这些都是你拍的？” “嗯。”高旭远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偷偷注视着沈夕成。 “拍的很好啊！”沈夕成由衷地赞美着，“看来你是一个不错的摄影师。” “我，看到楼下有画板，你会画画？”高旭远试探着问。 “不算会画，只是没事儿的时候画着玩。”沈夕成不经心地回答着。 “这时候，我们小镇上有一个特别美的，适合画画的景点，你要不要去看看？”高旭远大着胆子问道。 “……”沈夕成看了一眼高旭远，那眼神中又有了怀疑。 高旭远后悔自己太着急了，赶紧抓了几件衣服，放在了一个行李包中。 “你说的地方，离这儿远吗？”过了一会儿，沈夕成突然问。 “不远，就在对面的小山包上，走路，慢的话五分钟。”高旭远答着，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急迫。 “好，你带我去看看，我昨天刚搬来，对这儿都还不熟悉。”沈夕成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高旭远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刚刚有些平复的心跳又加速了起来。 用最快的速度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高旭远拉上了行李包的拉链，“东西太多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来拿，行吗？” “好吧，但是你要把这里的钥匙给我，明天我找人换把锁，你来之前一定要经过我的同意。”沈夕成说。 “好！没问题！”说着高旭远掏出了一堆钥匙，从上面卸下来几把递给沈夕成。 路上，高旭远肩上背着自己的大行李包，一只手拿着沈夕成的画架，另一只手拎着沈夕成的折叠椅。沈夕成拿着颜料跟在后面。 两人在山包上摆好了画架，并排站着，看着眼前的景色。 此时，夕阳正挂在远处的山尖上，余晖铺满了整个小镇，也照在了高旭远和沈夕成的脸上、身上。校园内还和从前一样，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们在激烈地打着篮球。 “你说的没错！这里真的很美！”沈夕成完全陶醉在了这个夕阳夕下的美景中，此时此景，没有日薄西山的清冷，有的是渗透到身体内部的温暖，象婴儿躺在妈妈的怀抱中，听着妈妈熟悉的心跳声，感受着初来人间的美好。 “你叫什么名字？”沈夕成突然扭过脸来，抬头看着高旭远，那张有着青色胡茬，沧桑却又充满着活力的脸也正对着她，双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过。 “我叫高旭远，旭日的旭，远方的远。”高旭远深情地看着被光芒笼罩着的沈夕成。 沈夕成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发烫，赶紧扭过脸，重新看着夕阳，说：“我叫沈夕成，夕阳的夕，成功的成。” －－－－－－－－－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